那蘭在前麵的江坪街轉了,大致明白方向,似乎在往回走,再次接近通江旅社的廢墟。
果然,江坪街的盡頭就是通江旅社的廢墟。
她剛才聽金碩和巴渝生談起,整個旅社廢墟足有兩公頃,旅社前台舊址在東北角,警方的搜查目前隻覆蓋了一小半。這裏遠隔旅社前台舊址,遠隔警方的臨時指揮部,而且有鐵絲網攔著。所以看似還在公安的“眼皮底下”,她卻孤立無援。
短信再次出現:“鐵絲網對應江坪街右沿處已被剪開,拉開網,進入。”
那蘭走到街的右沿,仔細看那處鐵絲網,果然有被剪斷的痕跡,隻不過又被小心複原,乍一看會以為完好無缺。她將鐵絲網拉開,鑽入,再次走進廢墟,想了想,有意將開口留著。
“把鐵絲網的斷口複原!”短信又發來。那蘭不禁四處張望,夜色下自然看不見一個人影,心想,莫非一直有人在盯著我?她隻好將剪開的鐵絲網放回原位。低頭再看短信,果然又有新信到來:“入口左側三十米左右,略突出地麵的方形水泥板。”
那蘭依言走去,跨過了大片大片無處落腳的破碎鋼筋水泥和石塊,果然看見了一塊完整的方形水泥板,高出地麵半米左右,板上麵覆滿了碎石和荒草,板下依稀是扇門,深入地下。
新來的短信說:“移開門前的磚塊。”
水泥板前的確堆了不少碎磚,那蘭將手機塞在牛仔褲口袋裏,低頭將那些磚塊移走。幹了五分鍾苦力後,又有短信來到:“推門進入。”
那是一扇沉重的鐵門,那蘭要用足力氣,才勉強推開,門後現出一個向下的階梯。那蘭想,原來這是防空洞的另一個出口,說不定當年也是通江旅社的後門。短信又至:“走下去,是否能找到,就看你的運氣了。再見!”
走下去後,不久就難再有手機信號。
那蘭知道,真正的遊戲開始了。
她從包裏取出一直攜帶在身的手電筒,打開後向下照去,看見的是相對完整的水泥階梯。那蘭一步步走下,階梯盡頭是另一扇門,仍是鐵門,但沒有那麼厚重,沒有鎖,把手一擰就開了。
門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都是小小的房間,房間的門牌尚存,462號、463號、464號……繼續往前走,出現一條相交的走廊,現在是選擇的時候了,往哪兒走。
手電向前照,平坦,手電向右照,前麵似乎又有向下的階梯,更低的“樓層”,離地獄更近。
那蘭想到米治文童年時挖的深深洞穴,於是向右轉。
就看我的運氣了。
前麵果然有向下的階梯,那蘭走下去,又是一扇門。推開後,又一段走廊開始在黑暗中延伸。
她走在空空蕩蕩但又倍覺逼仄的走廊裏,濕冷的空氣和無盡的黑暗爭相緊緊裹著她,她開始寒戰,開始不自主地頻頻回頭。
聲音,是什麼聲音?
腳步聲?呼吸聲?或者隻是自己的腳步聲?
手電四處照過,那蘭可以確知,這裏隻有她一個人,一個人在玩這變態的遊戲,雙輸的遊戲。她沒時間多想,即便找到了韓茜又怎麼樣?她還活著嗎?凶手是不是就在她身邊,等著讓自己目睹殺戮時刻。
她又開始緩緩向前走。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交疊在自己的腳步聲上。呼吸聲?說話聲?
“是誰?”那蘭叫了聲,同時聽著自己的回聲,從各處撞擊回來,撞得她又是一陣顫抖。
也許,這就是遊戲的真諦。
也許,應該往回走。
她打開手機,早已沒有了信號。
她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這附近已經有明顯的損毀跡象,有些水泥地麵開裂,有些牆上落下鋼筋混凝土塊。
逐漸,真切的聲音傳來,是哭聲,哀求聲。“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韓茜!”那蘭高叫著,隨即發現這是個錯誤,回聲激蕩,反而讓她聽不清任何回應,更讓她一時無法判定求救的聲音傳自何方。
在黑暗中等了一會兒,求救聲再次傳來,傳自更深的底層。
離地獄更近的地方。
她循著啜泣聲走去,越來越近。
終於,在一間小屋裏,她找到了哭聲的來源。但她並沒有看見人,隻看見了一個坑。
這間小屋子的前身顯然是通江旅館的一個單元,屋裏還有個已不成樣的小衣櫃,和一把破爛的塑料椅。屋子靠內牆的地麵深深陷下去,周圍堆著高高低低的土,坑裏一點微光傳上來。
“韓茜?”那蘭站在深穴的邊緣向下看去,少女被緊緊綁在一個椅子上,濕淋淋的黑發遮住了半邊臉,似乎連仰頭的力氣都已經喪失,隻是在嚶嚶啜泣,時不時說聲“救救我”。她已經這麼無助地呼喚了多少小時?不遠處的地上插著幾根蠟燭,像女孩眼裏的希望,已快燃盡。
“你堅持一下,我來救你。”
韓茜努力抬起頭。那蘭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她無法看清自己,索性將手電倒轉來,對著自己,說:“你能看見我了嗎?”
韓茜點點頭,大概求生的希望重燃,哭叫道:“快,求求你,快來救我,不要等他……”她的話聲戛然而止,臉上忽然露出那蘭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恐懼的神情,那神情讓那蘭窒息。
陡然間那蘭明白了那臉色的由來,但為時已晚。
韓茜一定是看見了那蘭身後悄無聲息出現的一張猙獰麵孔。那蘭想回頭,來不及,隻覺後腦被重重一擊,她本就身子前傾,擊打的勢能推動,更是無可救藥地墜下。
墜入深穴。
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