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回事,我個雖矮,人雖駝,卻有充沛的精力,總是閑不住,剃頭而外,總想幹點別的更有意義的大事。這樣一種心態從大處說,是開辟新的天地與產業,往小處說呢,就是尋找第二職業。前段時間學說書,說得太投入了,結果作繭自縛,弄得不自由起來了,哪怕我給人家剃頭剃得再累,晚上一回家,總有人纏著要聽書,仿佛前身作了惡,推又推不脫,隻好滿足人家的要求;而家裏一天到晚則成了一個不用買票就可進進出出的休閑娛樂場所,簡直煩死人了。於是,就想歇一歇,冷卻一陣子再說。當然,書今後還是要說的,隻是不能像過去那樣太投入了,有空閑,精神好,來了興趣,說上一段,既娛人又娛己,何樂而不為呢?
雖然人家不拿我當回事,一般來說也瞧不起我,可我這人總是想著大家,念著鄉親,總想著為大家做點事,當然是互惠互利。比如剃頭,人家給了我工錢是不錯,但我更多的還是為大家服務嘛,我將村裏一個個男兒的腦袋修整得頭頭是道,走出去,可是代表咱們李家坪村的光輝形象呀;再比如我說書,剛開始是自娛,後來就升華了,我不收一分錢,提供場地、茶水、人力、物力,豐富鄉親們的業餘生活,提高老百姓的文化素養,加強廣大群眾的精神文明教育,這是一種什麼精神?正如毛主席在《紀念白求恩》一文中教導我們說的那樣:“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這是共產主義的精神,每一個中國共產黨員都要學習這種精神。”毛主席在這篇文章的結尾還寫道:“我們大家要學習他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從這點出發,就可以變為大有利於人民的人。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隻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唉,扯遠了,真的是扯遠了。我這人有一個不好的缺點,就是多少喜歡賣弄自己,比如我小時候曾將毛主席語錄背得滾瓜爛熟,至今仍爛熟於心,一不留神就開始賣弄了。我對自己的這一缺點頗有自知之明,可改不掉。沒辦法,怎麼改也改不掉,真的沒辦法!這就是人的惰性與慣性,咳,人啊人,怎麼會是這樣呢人啊人?
還是回到拋荒的田畝與新上任的支書表弟身上來吧。
為什麼一旦將它們二者聯係在一起就有“戲”了,我就有事幹了呢?
一句話,我想通過當了支書的表弟將這些拋荒的田地承包下來。
我不能心疼地眼睜睜地看著村裏的上好田地長著一人多高的萋萋荒草,我要像一個真正的了不得的男人那樣勇於承擔責任,將它們接管下來,讓它們長出茁壯的莊稼,打下豐收的糧食。當然,我也不能盡幹一些賠本的生意,完全“學雷鋒”,之所以要找支書表弟,就是想通過他手中的權力換得一定的利益,獲得一定的報酬。
要找表弟談這事兒,得尋一個較好的機會。
機會自然是很多的,我一個月至少跟他接觸兩次。我的師傅熊待詔一死,村裏人剃頭差不多都找我了,表弟一家三個男人的頭都是我剃的,他、他的父親與他的兒子。我每月要在他的頭上拿著剃刀揮舞兩次,一次大剃,一次小修。
每當我拿著磨得風快的剃刀在一些當著芝麻大一點官而感覺好得不得了的家夥們頭上舞動時,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派。我在心底說別看你們平時在人家麵前吆五喝六的,可在老子麵前算個雞巴球,老子才不吃你這一套呢,老子要你低頭就低頭,要你右偏你不敢左轉。在心底這樣一想一罵,就覺得自己在村裏,在我們周圍這一塊地方最了不起,沒有哪個能比得上我,開心得沒法。人一開心,飯都要多吃幾碗。
跟表弟理發時,我也會不把他放在眼裏,卻不能隨口亂罵了,因為往前推不多遠,我跟他共一個祖宗,罵他就是罵自己了,這樣的賬我最會算了。
趁著那天給表弟剃頭沒有旁人的機會,我說表弟你今年一年的理發錢就不收了,算我請你的客。表弟說這怎行?我曉得他嘴裏這樣說,心裏巴不得連他老子與兒子的理發費都一同減免才痛快呢。我說你就不要推辭了,算是兄長的一點心意吧。聽我這麼一說,他就真的不推辭了,心裏高興得不行,主動跟我一個勁地聊個不停。趁他高興呢,我說我還有事找你呢。他說什麼事你盡管說吧,咱們兄弟倆又不是外人,隻要幫得夠忙的,沒得話說。我說不是我個人的私事,跟村裏有關,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大事好事呢,村裏好多田都荒著,怪可惜的,我想把它們種下來。
“那好哇,”表弟一聽,高興得大聲叫了起來,不過馬上又疑竇叢生,“可你……你一個……這麼一個樣子,怎麼個種法呀?”
我說:“我承包,然後請人種呢。”
“主意好,好主意,這個主意好,”表弟不禁連連叫好,“也算是為我們村委會解決了一道難題,減輕一部分負擔呢。不過,你可得得給村裏上交一部分提留才是呢。”
“這個自然,”我爽快地答應道,“我當然不可能白種啊!今天找你談,我想主要請你幫我解決這樣幾個問題。”說著,我也開始有板有眼地耍一點官腔一二三四五地嗯嗯哈哈了,“第一,我不可能將村裏所有的拋荒地全部承包下來,我先挑二十畝的上等田,先承包一年試一下,種得好明年擴大再生產。”表弟說,怎麼會要你全部承包呢?二十畝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