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白人的風俗習慣。拉合爾妙屋裏那位管理佛像的僧人要比這瘦子和氣得多,他們將當我麵把孩子帶走。他們會把我的弟子變成洋大人嗎?哭,傷心啊!這一來我怎麼去找我那條河?難道他們沒有弟子嗎?問他們。”
“他說他很難過,不能再去找那條河了。他說,為什麼你們沒有弟子,別再麻煩他?他要洗清他的罪孽。”
班奈特和維克托神父一時都回答不出。
基姆見到喇嘛心裏難過,便用英語說:“我想要是你們現在放我走,我們會悄悄地走掉,並不搶東西。我們將像我被你們捉到以前那樣繼續去找那條河,我但願自己不是來找什麼紅公牛等那一套東西的、我可以不要它。”
“孩子你從來沒替你自己幹過這麼一件好事。”班奈特說。
“我的天,我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維克托神父兩眼緊望著喇嘛說,“他不能把孩子帶走,然而他是個好人-我敢說他是個好人,班奈特,要是你把那枚盧比給他,他會對你詛咒,把你咒個臭死!”
他們大家不言語,隻聽彼此的呼吸聲,長達三分鍾到五分鍾,喇嘛後來抬起頭,兩眼掠過他們凝望空際。
“我是學佛修道的,”他痛心地說,“這是我的罪孽,我須受的懲罰,我使自己的假想-我現在看來隻是假想-你是奉派來幫助我找那條河的,於是你的好心腸,你那彬彬有禮的態度和你年紀雖小卻通達事理的智慧,博得了我的喜歡,可是修道的人不能有任何欲愛,因為那些都是空幻,然後……”他引述了一段中國經文,接著又引述了兩段。“我偏離了道,徒弟,這不是我的錯,我看到眾生,路上那些新的人,和你看到這些東西那種喜歡的樣子,心裏都高興。我對你也暗自得意,一心一意以為你隻是為我的搜尋而來的,現在我傷心了,因為有人要把你帶走,我的河離我好遠,這是我犯了戒律的緣故。”
“撒旦真厲害!”維克托神父說,他聽人告解經驗豐富,聽出喇嘛的每一句話都全帶痛苦。
“我現在看出那紅公牛的征兆不但是給你的也是給我的。一切欲念都是紅色,而且是邪惡的,我將懺悔贖罪,獨自去找那條河。”
“至少要回到庫魯女人那裏去。”基姆說,“不過你在路上會走失,她會奉養你,直到我回來。”
喇嘛揚起手,表示這件事在他心裏已經解決。
“現在,”他轉對基姆說,聲調改變,“他們預備把你怎樣?我至少可以說,多積功德,消滅過去的罪過。”
“要把我變成一個洋大人-他們這樣想,後天我就回來,別難過。”
“哪一種的?像這個人或那個人的?”他指著維克托神父,“還是像我今晚所看見的那種佩劍腳步沉重的?”
“也許是。”
“那可不好,那些人完全受欲念驅使,將來一切都是空的,你可不能成為他們那種人。”
“烏姆巴拉的僧人說我的星象是戰爭。”基姆插嘴說,“我會問這些傻瓜-可是真的沒有必要。我今天夜間就會逃回來,因為我所要的隻是看看新奇事物。”
基姆用英語向維克托神父提出兩三個問題,然後把答複翻譯給喇嘛聽。
然後講:“他說,‘你們把他從我身邊帶走而不能說你們要把他琢磨成怎樣的人。’他說,‘在我走以前要告訴我,因為把孩子教養到大可不是小事。’”
“會把你送到學校去,然後,我們再看情形,基姆波爾,我猜想你願意當兵?”
“白人,我不要!不要!”他拚命搖頭,他秉性不喜歡操練和刻板行動,“我可不要當兵。”
“叫你做什麼,你就得乖乖地做什麼。”班奈特說,“我們幫助你,你應該感激我們。”
基姆做出體恤的微笑。要是這些人以為他什麼都肯做,連不喜歡的都做,那就更好。
又是長長一陣緘默。班奈特躁急得不耐煩,提議叫哨兵來把喇嘛趕走。
“洋人之間是否買賣學問?問他們。”喇嘛說。基姆便翻譯了。
“他們說錢是付給教師,可是那筆錢將由團隊付……那又何必?隻是住一個晚上。”
“是不是-錢付得越多,傳授的學問越好?”喇嘛不理基姆的早日脫逃計劃,“付錢求學不是壞事,幫助無知的人得到智慧永遠是一樁功德。”念珠像打算盤那樣掐得飛快,喇嘛然後麵對他的壓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