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天生不是吃那碗飯的人。
抽一把劍讓他抓,
扔些銅錢讓他拿,
給人讓他陷害了再醫好,
給蛇讓他去玩弄並誘惑。
他會被自己的劍刃所傷,
蛇會不聽從他指揮,
本領的拙劣使他泄氣,
受他愚弄的人嘲笑他!
天生的變戲法的可不同!
一撮灰土或一朵枯萎的花,
投來的水果或借來的杖,
足夠他大顯他的身手,
令人入迷神往或笑聲大起。
The Jugglter’s Song。
跟著忽然有個自然的反應。
“現在隻是我一個人-完全一個人,”他想,“全印度現在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煢然一身!要是我今天死掉,誰會傳出噩耗而且傳給誰?要是我活著,天對我好,就會有人懸賞我的頭,因為我是一個符咒之子-我,基姆。”
極少白人但是許多亞洲人,隻要反複叫自己的名字,就能使自己的腦筋毫無拘束地揣測所謂的個人麵貌究竟是什麼,人漸漸大了這種能力就消失,不過它有的時候隨時會來。
“誰是基姆-基姆-基姆?”
他蹲在聲音叮當的候車室一個角落裏,心移神馳,不受其他念頭所擾;兩手交疊放在膝上,眼睛瞳仁眯成針頭。再過一分鍾-再過半秒鍾,他覺得他就可以解出自己是誰的莫大疑團;可是在這裏,情形總是如此,他的念頭忽然像一隻受傷的馬一般、從崇高的境界驀然跌落。他用手在眼睛前晃一晃,又搖搖頭。原來是一位長發苦行者剛買了車票,在他麵前突然停下,對他目不轉睛地望。
“我也已失去了,”他黯然說,“那是得道之門之一,可是對我早就關閉了。”
“你講些什麼?”基姆赧然說。
“你元神出竅,在想自然的靈魂究竟是什麼。這種念頭是突如其來的。我知道,除了我以外別的人憑什麼會知道?你到哪裏去?”
“到凱安(貝納爾靳)去。”
“那裏沒有神靈。這我已經證明了,我第五十次去普拉耶格(阿拉哈巴德)-尋找頓悟之道。你是信什麼宗派的?”
“我也是個尋求者,”基姆說,那是喇嘛的口頭禪。“不過-”他一時忘掉自己身上的北方服裝,“不過隻有真豐知道我尋求什麼。”
車站上宣布到貝納爾斯去的火車要開了,客人快上車。基姆站起來,那老聖者便把拐杖夾在腋下,坐在一塊赤豹皮上。
“滿懷著希望去吧,小兄弟。”他說,“走向世尊足下的道路長得很,可是我們人人都要到那裏去。”
此後基姆便不怎麼感覺孤寂了,在擁擠的火車上坐了才二十裏路,他就講起一連串關於他自己和他師父法術的極動聽的故事,以使同車的人高興了。
他再也沒想到貝納爾斯是個髒得出奇的城市,不過人人見到他的僧衣都很尊敬,這點倒令他覺得愉快。全城居民至少有三分之一經常求神拜佛,津崇各式各樣的苦修聖者。基姆是由一個偶然碰到的旁遮布農夫指點來到特丹卡廟的,那廟在城外大約一裏,離薩納斯不遠。那農民是屬於坎波階級,家居朱倫多爾道。他把家鄉所有神祗都拜過了,求他們醫好他的小兒子,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隻好試試貝納爾斯看。
“你是從北方來的?”他像他家裏那條心愛的公牛一樣,排開又窄又臭的街道上的人群,問道。
“啊,我知道旁遮布。我母親是個山地姑娘,我父親是安裏察爾省的亞拉人。”基姆油嘴滑舌地說那老走江湖的話。
“何處的亞拉-朱倫多爾?哎呀!那我們等於是鄰居。”他對自己懷抱著的那個哭泣的孩子充滿慈愛地點頭,“你替誰服務?”
“特丹卡廟裏一位極有聖德的人。”
“他們大都是極有聖德也極貪心的人。”那位賈特農夫憤然說,“我在多處寺廟裏把腳都走得皮開肉綻,可是我那孩子一點都沒好,他媽也病了……噓,別做聲,小寶貝……他發燒的時候我們替他換了一個名字。我們給他穿上女裝……我們什麼都做了,除了-他媽打發我到貝納爾斯來的時候-她其實應該跟我一起來的-我說薩基·薩瓦蘇丹對我們最靈驗。我們知道他多麼寬大仁慈,可是南邊的這些神對我們是陌生的。”
那孩子在他父親肌肉虯結的粗臂形成的軟墊裏轉過身來,透過沉重眼瞼望著基姆。
“難道都不靈驗嗎?”基姆輕鬆地帶著興趣問。
“都不靈驗-都不靈驗。”那孩子說,嘴唇燒得幹裂。
“神至少給了他一個好腦筋,”那父親得意地說,“再也沒想到他那麼聰明地聽我們講話。前麵就是你那個廟。現在我窮了,許多和尚跟我打過交道-可是我的兒子究竟是我的兒子,要是把這個禮給你師父便能治好他的痛-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基姆思量了一下,心裏不無得意。三年前他會迅速利用情況賺到錢便毫不考慮地溜掉;如今那賈特農夫對他的尊敬證明他是個大人了,他自己也已嚐過一兩次這種發燒的滋味,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饑餓造成的病象。
“你把他叫來,我會把我最好的一對公牛抵押給他,請他把我孩子的病治好。”
基姆在雕琢的廂門前停下。一個從阿蘭米爾來的奧斯瓦爾階級放債的剛消盡了放高利貸的罪,問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