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你記得!你說的不錯。他是這樣說過,那是我容華正豔的時候,”她咯咯笑,像個見到糖塊的鸚鵡,“現在把你來來去去的見聞講給我聽-盡管講好了,別不好意思。有多少姑娘和什麼人的老婆受你青睞?你是從貝納爾斯來的嗎?我今年本要再到那裏去,可是我女兒-她隻有兩個兒子。呸!這些低平原對人類有影響。庫魯的男人可精壯得跟象廣樣,我想向聖者-小滑頭,你站開-要一道符咒治我女兒的老大在芒果成熟時腹位痛鬧腸氣的毛病,兩年前他曾給我一道極靈的符。”
“啊,聖者!”基姆望著喇嘛那張慍怒的臉樂得直笑。
“是有這件事,我給過她一道治腸氣的符。”
“嘖-嘖-嘖。”老夫人猛地打斷。
“要是他們生病了就替他們醫治,”基姆得意地以喇嘛自己講的話回敬他,“可是決不能用符咒,要記得那馬哈拉塔人所發生的變故。”
“那是兩年前的事。她整天嘮叨不休,把我實在弄煩了。”喇嘛就像這不公道的審判者一度當他的麵那樣呻吟,“所以徒弟,你要注意,那連修道的僧人也抵擋不住整天無所事事的女人,那孩子病了三天,她就喋喋不休地跟我講了三天。”
“哎呀!我還有什麼別人可以相談嗎?孩子的母親什麼都不懂,他的父親-那是在夜涼如水的時候-說,‘求神去吧,’說完之後翻了身又鼾聲大起!”
“我隻好給她一道符咒,一個老年人有什麼辦法?”
“最好不要采取行動-除非是積功德。”
“啊,徒弟,要是你遺棄我,我就煢然無依了。”
“無論如何他越老就越像小孩,”老夫人說,“可是僧人都是這樣。”
基姆大聲咳嗽,他年輕,不讚成她這種出語尖刻,“他智者煩惱得失常是惹禍上身。”
“馬上麵有一隻會說話的八哥-”她一麵說一麵把珠光寶氣的食指撚得作響,這個動作是師徒倆記得很清楚的,“它學會了家僧說話的腔調,也許我忘了尊敬客人,不過你們如果看到他用拳頭槌他那像小葫蘆似的肚子,喊道:‘這裏疼!’那你們就會原諒,我倒很想試一試那醫生的藥,他賣得便宜,而且那藥確實使他肥得像濕婆神自己那條公牛一樣。他並不拒絕開藥處方,不過那些藥瓶的顏色不好看,我替那孩子擔心。”
喇嘛一麵喃喃自語一麵悄然在黑暗中走掉,到替他預備好的房間去。
“你多半是把他弄氣了。”基姆說。
“他不是,他厭倦了,我這做祖母的忘了這點(隻有祖母應該管教孩子,做母親的隻適宜生孩子)。明天,他一看到我女兒的兒子長得怎樣了,便會畫一道符,他然後也可以評判那新醫生的藥。”
“那醫生是什麼人?王後娘娘?”
“跟你一樣,一個漫遊的人,不過是一個從達卡來的極冷靜的孟加拉人-一位醫學大師,我吃了肉以後胃不舒服,他用了一顆小藥丸把我治好,那小藥丸的藥力好大。他現在還到處走動,賣極珍貴的藥劑,他甚至於有英文印的文件,說明他怎樣治好瘦的男人和精神不濟的女人,他在這裏逗留了四天,可是據我所知道的,他聽說你們要來(醫生和和尚在世界各地都不能相容),便先行避開。”
她說了這一陣話之後喘喘氣,那公然坐在火炬邊上而不受申斥的老仆人咕噥道,“對所有的江湖醫生和-和尚來說,這裏好像一個牛池,別讓那孩子再吃芒果……可是什麼人能跟一個做祖母的爭論?”他提高嗓門,恭敬地說,“夫人,那醫生吃完飯以後就睡覺,他人在鴿柵後麵的房子裏。”
基姆像準備打架的狗,全身緊張起來,使一個在加爾各答受教育的孟加拉人,一個話多的德卡賣藥郎中丟臉,把他說倒,將有一番樂子。喇嘛和他自己在這番較量中是不大會失敗的,他知道在印度報紙末頁列出,英文寫得糟透的古怪廣告。聖查威爾的學生有時候偷把這些帶回學校來,讓大家取樂,因為那些感激的病人敘述病況的語言極其簡單,泄露出真情,那個老仆人急於要使寄生蟲相鬥,朝鴿棚那邊鬼鬼祟祟走去。
“可不是,”基姆以經過考慮的蔑視口吻說,“他們極其無恥,用的隻是有顏色的水,他們行騙的對象是身體壞了的君王和吃得過多的孟加拉人,他們靠孩子-還沒出世的孩子-賺錢。”
老夫人噗哧笑了:“別這麼嫉妒,符咒,比較好,呃?這我從沒否認過,你可得要使你的聖者在明天早上給我寫的一道護身的符靈驗。”
“隻有愚昧無知的人否認-”一個聲調沉重的人在黑暗中大聲說,一麵蹲下,“隻有愚昧無知的人否認符咒的價值,隻有愚昧無知的人否認醫藥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