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雪山上的槍聲(2)(1 / 3)

“昌德納果爾距離加爾各答那麼近又有什麼好處?”賀瑞躺在濕透的青苔上張著嘴打呼說,“會不會是我聽不明白他們的法語?他們講得那麼快!抹掉他們的脖子那要省事得多。”

他再去見那倆假人的時候,頭痛欲裂,不勝懊悔,頻頻說,生怕自己醉的時候可能失言。他擁護英國政府-它是一切繁榮和榮譽的泉源,他在蘭姆波爾的王子意見也是如此。那兩個人一聽到這番話便奚落他,講出他自己講的話,直到這可憐的賀瑞以自貶的傻笑、圓滑的苦笑和極狡猾的詭笑,一步又一步理屈辭窮,被迫說出-真話,羅幹後來聽到這件事,唉聲歎氣,深以自己不在場為憾。那些挑夫雖然在場,卻沒有這種想法。這些性格倔強,頭頂草墊,腳印裏積著雨水的人都在等天放晴,對別的沒加理睬。他們所知道的洋大人-穿粗衣服,年年高興得很也回到自己選定的溪穀去-有仆人、廚師和勤務兵,往往是山民,現在這兩個洋人旅行而沒有隨從。他們一定是窮洋人,而且沒有知識:因為有頭腦的洋大人是從不會聽從一個孟加拉人的意見,不過那個孟加拉人一下子出現了便給他們錢而且能湊付講他們的山地話。他們受慣了膚色相同的人的虐待,懷疑其中有詐,準備有必要時一溜了之。

雨後如洗的新鮮空氣中散發著土地的芬香。賀瑞領路走下山坡-有時在挑夫之前神氣地走,有時在外國人後麵低三下四地走。他一肚子心事,連最微不足道的都會引起他的伴侶莫大的興趣。不過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向導,總是熱心指出他王爺領土景色之美。凡是他們想射獵的獸類,他都信口開河說這些山地裏都有-羚羊、大角羊或野山羊以及熊。他又侈談植物學和人種學,講得極不正確,至於他所知道的地方軼聞更是多得講不完,要記得他擔任國家確實可靠的代理人已經十五年了。

“這個家夥絕對是個活寶,”兩人當中身材較長的那個說,“維也納宮廷官員看見他要頭痛死了。”

“他具體而微地代表印度的過渡-東西雙方畸形的混合,”那個俄國人回答,“能對付東方人的是我們俄國人。”

“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國家,還沒有再得到一個,可是對他的征服者有極大仇恨,你聽。他昨天晚上對我講的心腹話。”

賀瑞巴布在藍白條紋的傘下聚精會神地傾聽講得飛快的法語,兩隻眼睛盯在滿裝地圖與文件的一個背籃,那個背籃特別大,上麵蓋著雙層紅油布,他不想胡亂地偷。他隻想知道該偷的是什麼,偷了之後又怎樣脫身。他感謝印度靳坦所有的神祗和斯賓塞,這裏仍有寶貴的東西可以偷竊。

第二天,道路陡升,通往森林上麵一處草茸茸的山嘴。日落時他們在那裏遇見一位老喇嘛-他們稱他為銅像-盤腿坐著,麵前有一張由石頭鎮著的神秘圖表。他正在問一個年輕人,顯然是個沙彌。那個沙彌雖然沒梳洗可是長得非常英俊,他們已經見到那頂有條紋的傘在半程外,基姆建議停歇一下以待傘來到。

“哈!”賀瑞巴布腦筋敏捷得很,“那是地方上有名的聖者,或許是我主子的臣民。”

“他在幹什麼?樣子好怪。”

“他在闡釋一幅聖畫-完全是用手繪製的。”

那兩個外國人光著頭站在金黃草地上低斜的午後陽光裏。繃著臉的挑夫一聽完心裏高興起來,把腳步一收,把背的籃子除下。

“瞧!”法國人說,“那像是講述一個宗教產生經過的圖-第一位老師,第一個弟子。他是佛教僧人嗎?”

“一種等而下之的佛教,”另一個回答說,“雪山裏沒有真正的佛教徒。可是瞧他僧袍的折子和那兩隻眼睛-多麼狂妄。這為何使人感得我們的民族那麼年輕?”說話的人用手猛劈一棵長草,“我們一路還沒有留下痕跡。在哪裏都沒有!你可明白那就是合我感覺不安的一件事。”他對那張恬靜的臉和莊嚴鎮定的坐像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