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性點,我們將共同使你留下痕跡,-我們和你那些年輕人。同時先畫他的像。”
賀瑞神氣活現地向前走去,他的背和他朝基姆眨的眼卻和他的恭敬口吻不一致。
“聖者,這兩位是洋大人。我的藥醫好了其中一位的痢疾,我到西姆拉去督導他複元。他們想看您的畫-”
“醫病總是好事。這是輪回圖,”喇嘛說,“下大雨的時候,我曾在齊格瑙農會裏把它給你看過。”
“現在想聽您闡釋。”
喇嘛聽說另有人要聽,眼睛特別明亮。闡釋至上妙法是好事。“他們對印度可有所知,像妙屋裏管理佛像圖片的那位一樣?”
“也許知道一點。”
喇嘛於是像孩子聚精會神玩新遊戲那樣,把頭朝後一甩,用洪亮聲音開始祈禱,就和神學家在講解教義之前先祈禱一樣。那兩個外國人倚著登山杖聆聽。基姆謙卑地蹲著,注視他們臉上的泛紅殘暉和地上他們長影的分合。他們紮著英國式綁腿和古怪的腰帶,令基姆模糊想起他在聖查威爾學校圖書館裏所看到的《青年博物學者墨西哥紀遊》那本書裏的插圖。對,他們真的很像書中那位妙人蘇米克斯特,並不怎麼像賀瑞先生幻想的那種“肆無忌憚的歹徒。那些挑夫一身土色,不聲不響,恭敬地蹲在二三十碼外,賀瑞先生身上的單薄衣服吹得鬆飄飄的像一麵標位旗,他站在冷颼颼的微風中頗為自得。
“這就是那兩個人,”他悄悄說,那兩個白人隨著草的擺動徘徊於地獄與天堂之間。“他們的書籍-書、報告和地圖等都在那有紅頂蓋的大背籃裏,我已經見到一封藩王的信,不是希拉斯就是本納寫的,他們把它收藏得極密。他們在希拉斯和列亞都沒有寄出東西。那是肯定的。”
“什麼人跟他們在一起?”
“隻有挑夫,他們沒有仆人,吝嗇得很,連飯都自己燒。”
“那我怎麼插手?”
“等著瞧,隻要我一有機會,你就會知道到哪裏去找文件。”
“這件事在馬哈布,阿裏手裏要比在一個孟加拉人手裏強得多。”基姆蔑然說。
“偷香竊玉並不一定要破牆而入。”
“看這裏是貪婪貪心的人要下的地獄。一邊是欲望一邊是厭倦。”喇嘛講得起勁,一個外國人在迅速轉黑的天色中替喇嘛畫素描。“夠了,”那人最後粗率地說,“我聽不懂他講的,可是我要那張圖,他的藝術造詣比我高明,問他肯不肯賣。”
“他說‘不賣。’”賀瑞回答,喇嘛當然不會把他的輪回圖給一個偶然相遇的行人,這和一位大主教決不肯當掉主教座堂的聖器一個道理。西藏充斥輪回圖的低廉複製品,然而喇嘛是位藝術家,而且在他自己的老家還是個富有的住持。
“假如我察覺這位洋大人是個求道者而且十分敏悟,我也許在三天、四天或者十天之內替他畫一幅。可是這幅是向沙彌說法用的,告訴他,醫生。”
“他現在就要-給錢。”
喇嘛慢慢搖頭,開始把輪回圖折起來,站在他旁邊的那個俄國人認為他不過是髒老頭子,想為那張髒髒的紙爭價錢。他掏出一把盧比,半開玩笑地去搶輪回圖,圖在喇嘛手裏扯破了,挑夫們大為驚恐,喃喃低語-他們有些是斯必提人,可以說是好的佛教徒。這種侮辱氣得喇嘛顫巍巍地站起來,手去摸那隻沉重的鐵筆盒,那是僧人的武器,賀瑞急得亂蹦亂跳。
“你們大家看清楚,你們看我何以要目擊證人,這些人真肆無忌憚。啊,先生!先生!你不能毆打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