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我把整個我都投入你的懷抱後,便感覺不到任何愁苦和艱辛了;我的生命中隻有充滿了你,才能生氣勃勃。一人越充滿你,就越覺得輕快;由於我尚未充滿你,我依舊是我本身的負擔。我本該憂愁的快樂和理應歡喜的憂苦,還在相持不下,勝利最終屬於哪一方,我也不得而知。
主啊,求你憐憫這可憐的我吧。我的罪惡的憂苦和善良的喜悅正在交鋒,我不知勝負如何。主啊,求你憐憫這可憐的我吧。我並不掩飾我的傷痛,求你施展你高明的醫術醫治我的疾病,求你用無量的慈悲撫平我的創傷。“人生豈不是一個考驗”嗎?誰願意承擔艱難?你讓我們忍受,不讓我們喜愛。一個人可以高興地忍受,但誰也不會喜歡所忍受的。即使因忍受而快樂,但能不需忍受則更好。在逆境中希望好運,在順境中擔心厄逆。兩者之間能有中間嗎?能有不受考驗的人生嗎?世間使人躊躇滿誌的事是真該受到詛咒的;由於患得患失,由於安逸享樂,更該受雙重的詛咒。世間的逆境也應受詛咒,由於貪戀順境,由於逆境的艱苦,由於耐心所受的磨難,應受三重詛咒。人的一生真是處於連續不斷的考驗中!
二十九
我的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至慈至美之中。把你所命的賜予我,依你所願的命令我。你命令我們清心寡欲。古人說:“我知道,除非天主恩賜,無人能守住貞操;而且能知此恩自何而來,也就是智慧。”清心寡欲可以收斂我們的心猿意馬,使之凝神於一。假使有人在愛你之外,同時又為外物所誘,就不是充分愛你。我的天主,你是永燃不熄的愛,請你燃燒我。你命我清心寡欲,便請將所命的賜予我,並依照你所願的命令我。
三十
你一定會命令我戒掉“淫欲、聲色、榮華富貴”。
你禁止男女之事而不廢婚姻,但同時又指出比有家有室更為優越的生活方式。由於你的賜予,在我成為你的“聖事”的實踐者以前,已經選擇了這種生活方式。但上麵所述的種種前塵往事還難免浮現於我的記憶中,這是我的根深蒂固的積習。當我清醒的時候,這些影像隱隱約約地浮現於心頭,但一入夢境,它們不僅贏得我的歡悅,甚至博得我的讚同,仿佛使我身體力行。幻影對我的靈魂和肉體,還起著如此作用:我清醒時不會做的事情,在夢中卻被幻象所顛倒。主,我的天主,是否這時的我是另一個我?為何在我入夢到醒來的我判若兩人呢?我醒時抵製這一類的想象,甚至在事物真身進攻前保持的堅定理智,入夢時到哪裏去了?是否和雙眼一起緊閉了?是否和肉體的感覺一起沉睡了?又為何常常在夢裏又會抵抗,又會記起我們的決心並堅持不懈,對這一類的誘惑絕不屈服呢?但這二者又有很大的差別:例如夢中意誌動搖,醒時卻覺得問心無愧,是因為二者界線分明,我們知道剛才在我們身上莫名出現的,我們所痛恨的事情並非我們自身的行為。
全能的天主,是否你的能力不足以治愈我所有的頑疾,難道還需要你施舍更多的恩惠才能消滅我夢中的業障?主啊,請你不停地增加你的恩賜,使我的靈魂擺脫情欲的糾纏,隨我來到你身旁,不再自相矛盾,即使在夢寐之中,非但不受穢影的汙染,導致肉體的衝動,而且能拒而遠之。全能的天主,“你能成全我們,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你要讓我不但在這一生,而且即使在年富力強的年齡也不受這一類事物的誘惑,甚至連清心寡欲者夢寐之中用絲毫意誌即能予以壓製住的微弱誘惑也不再體會,這對於你來說並非什麼難事。我已經對我的天主說過,我目前還處於這一類的憂患之中,對於你的恩賜,我是既喜又懼,對於自身的缺陷,我悲痛流淚,希望你將你的仁慈施於我,到達和平的極致,等到“死亡被淹沒於凱旋之中”,此身內外一切將與你享受和平。
三十一
飲食也是每天的一種負擔,希望這負擔足夠我一天受用!我們需要飲食來補充身體每天的消耗,直到有一天,你停止了我吃喝的本能,用奇妙的厭食來消除我口腹之欲,使腐爛的身軀化為永恒不朽。
可是目前,這種需要對我來說還是一種樂事,為了不被這樂趣俘虜,我和它作鬥爭,每天用齋戒來抵禦它,通過鞭撻我的軀體來讓它馴伏;但我的痛楚卻被樂趣所驅除。因為饑渴是一種痛苦,假如沒有飲食的救濟,就像寒熱病一樣,饑火中燒,致人於死。由於你的賞賜照顧,讓天地水土為我們脆弱的肉軀供應救藥,災難因此成為樂事了。
你教誨我們應將飲食當藥物取用。但當我由饑餓進入飽餐的階段時,口腹之欲就會乘虛而入,向我撒下天羅地網,因為這個過渡階段就是一種樂趣,而充腸果腹又必須通過這個階段。本來是為維持生命而飲食,但危險的樂趣追隨不離,而且常常占了先,以致原本我聲明或樂意為了維持生命而做的,轉而為它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