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京劇分期與今之古人(2 / 2)

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京劇是一門意識形態色彩不強的古典藝術,分期盡可能從藝術單項上去分,這樣有利於求同存異。談京劇時的側重,必然要落實到形式。京劇的形式,從某種意義講,也帶有內容的色彩。

後來,我更進一步發展了我的設想——如果“完整地”介紹京劇,不如就從京劇本體審美的四個階段(聽戲、看戲、品戲、讀戲)分別進行。雖然按照這種觀點,京劇現階段還隻發展到“看戲”與“品戲”相銜接的階段,但如果能夠從大的文化背景上縱橫捭闔,最後證明這是一條普遍規律,那麼我們今後再關注京劇的行進,就自然心中有“譜兒”了。

明確了“京劇分期”的重要性,馬上涉及到“由誰來做”。我以為,要想做好這一工程,就需要多培養一些“今之古人”。“今之古人”是做好京劇、國畫、圍棋、中醫諸多事業的主力軍;同時,也隻有上述諸多“分期工程”明確劃分之後,“今之古人”也才能在各自的事業中贏得施展身手的戰場。

所謂“今之古人”,實際上就是研究和運用古典專業中的裏手。在二十世紀初葉以來,事實上的“今之古人”一度很多,但很少有人這樣自詡。今天談這個詞兒。它其實有個“出處”——出於著名京劇劇作家翁偶虹先生描摹自己的一段自述:

也是讀書種子,也是江湖伶倫。也曾粉墨塗麵,也曾朱墨為文。甘做花虱於菊圃,不厭蠹蠱於書林。書破萬卷,隻青一鈴;路行萬裏,未薄層雲。寧俯首於花鳥,不折腰於縉紳。步漢卿而無珠簾之影,儀笠翁而無玉堂之心。看破實未破,做幾番忙中閑叟;未歸反有歸,為一代今之古人。

翁先生是著名的京劇劇作家,平生寫了一百三十多個京劇劇本,與程硯秋、金少山、李少春等交誼甚厚。晚年撰寫回憶錄和京劇風景文章多種,今人可從中得窺京劇文化於一斑。上引之自述,大約成文於中年偏後,一生功業大體定型,自己想給自己做一評判,於是孜孜以求、又頗自得地寫出這一段話。似從未公開發表,我昔年常向先生請教,一次,談到投機之時,先生從記憶中背出,抄錄出來,授餘。餘得之,遂珍愛並引用。

翁先生是“古人”麼?愚以為,就在似於不似之間。程派名劇《鎖麟囊》是其作品,《紅燈記》也主要出自其手。就憑這兩出戲,翁就足以不朽。更有宏文何多,文意、文筆、文風,全堪稱一時之奇。翁,是奇人,是閑人,是為京劇建了大功業的人,也是盼望過功名利祿終又拋棄了的人。他的最奇之處,是從最閑之處得來。所謂“今之古人”,也就是那些雖然身處今天某項具體事業之中,卻能從中尋找、把握“古意”(也即是其典型經驗和正確傳統)的人。這樣的“今之古人”越多,我們各項事業也就能越好。各項事業好了,它們之“和”——我們事業之整體,豈不也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