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仍”,是指較前已前進些了呢?還是依然停留在改革開放初期的那個“又”字之上?或者,是比二十年前更糟糕了呢?
如今京劇自身的狀態,我隻能肯定地說——已經向著未來走出了一段。二十年前,實在是一個特定的時刻——既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之時,也是傳統戲剛剛“複出”之際。如何估價我們走出的步伐呢?
首先,經過了一個認識和思考的階段,毅然提出了“振興京劇”的口號。三中全會確定了中國發展的大方向,至於文化戰線上的京劇下一步怎麼辦,則首先需要京劇自己醞釀。在經過京劇界自身一再呼籲之後,中央終於肯定了“振興京劇”的提法,中央領導也一再於講話或題詞中重申這一口號,使之最終成為我們重要的文化國策之一。應當承認,這個口號的有與沒有,是大不一樣的。目前,中央僅提出了“振興京劇”,如果同時再提出其他諸多的“振興”(如“振興國畫”或“振興中醫”等),那對於京劇產生的效果也是很不一樣的。對此,一切梨園人既感到慶幸,也感到重任在肩。
把“振興京劇”付諸實施有年,究竟效果如何?恐怕在不同人群當中,也有不同看法。一種是“成效輝煌”,一種是“有得有失”,再一種是“得不償失”,認為根本不必提這個口號,認為提出“振興”本身就不妥當。我以為,能夠容許上述不同意見的存在,就是近些年最大的進步。應當承認,這種對不同意見的寬容,乃是我國新時期中一種最具時代本質的社會現象。
具體講今日京劇所麵對的“多元”,如果實事求是地說,可能比二十年前更為艱難。因為二十年前,西方的一切僅初露端倪,現在許多人都頗緊張,深恐“狼來了”之後,國有的一切(從民族企業直至民族藝術、民族心態與理念)都無法繼續保存下去。如今,“外來的”經常與“現代的”成為同意語,雖然這是一種表淺的看法,但許多人確實用行動去體現。其實,一切“外來的”(包括其中很重要的“現代的”那一部分)對中國的意義都僅限於借鑒,真正的道理在於——僅僅有了“現代的”,還不等於就充成了“現代化”。要想達到這個“現代化”的目標,還需要一個用古典去和“現代的”進行對撞的過程,隻有等這個過程完結,雙方才能相反相成,才能最終地“走”到一起。
目前,人們的認識還遠未達到這一步。追逐“外來的”(——即“現代的”)很時髦把孩子很小就送出國外的很多,北京同樣就有一家“完全對立”的現代化的私塾學校,就沒聽說有哪些名人或者領導階層把孩子送進這所“私塾”去讀書。同樣,京劇的“票房價值”與二十年前相比,也更加“掉價兒”了。二十年前,一張電影票和一張京劇票之間,相差不大。(在“十七年”中,京劇票比電影票要昂貴得多。)如今,美國大片和國產的賀歲片都很紅火,票房價值都遠比現時京劇高出不少。或許,在未來的一二十年裏,這種趨勢還會向前延伸……
盡管如此,我卻並不悲觀。這或許是個必不可少的“過程”。凡是傳統文化深厚的國家搞現代化,大多無法逃脫這一“過程”。等最後“過程”結束,等這個國家通過“民族化”最終解決了因“現代化”帶來的種種弊病之時,目前的這種反差就會縮小,甚至有可能又會“矯枉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