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川,命運起起伏伏,變幻交替如頭頂星河。沙漠平灘,那些遠處的塵土依舊,遠逝的人兒在天國可好?滄桑巨變,曾經的小夥子已過知天命之年,兩鬢白發,白得純潔,白得燦爛。
“李梅,你在那裏還好嗎?那邊冷嗎?我知道你肯定發現了,肯定發現了它,你終於見到了它,你在那裏等著我,我相信我很快就會去的,會和你一起繼續我們未完成的事業。”
吳衛國死死地盯著地圖,雙手緊緊地按在地圖上那一片占中國陸地總麵積六分之一的土地區域上。吳衛國看了一會兒,又慢慢地鬆開了手,看著已經有些皺了的地圖,他的心又是一陣疼痛,因為那一片叫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地方,因為那裏的某個地方埋葬的一個人,一個女人。
“李梅,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啊?”
吳衛國兩眼看著地圖上那大大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眼睛越來越模糊,兩滴熱淚從臉頰上劃過,留下兩行淚痕。
洪水來了
這是塔克拉瑪幹大沙漠邊緣一座名叫喀帕克阿斯幹的小村子,尼雅河從村子右邊流過,人們以放牧和種植棉花為生。春暖花開,在五月的一個不起眼的夜晚。窗外是幾萬年沒有改變過的銀河,風刮著樹葉沙沙地響……
喀帕克阿斯幹是方圓四十裏以內唯一的村莊,沙漠近在咫尺。再往沙漠深處去就是消失的尼雅古城,殘垣斷壁,荒涼得如同從來沒有人在那裏待過一般。是的,那裏是沙漠和荒涼的家鄉,鬼魂在夜裏哭訴著,沙子滾動,漫天風暴。這個小村子世代居住著維吾爾族,但是他們很少聽說過關於尼雅的事情。隻是每年總會有那麼幾天聽到一些鬼語。
說是鬼語,其實就是一種風。那風似乎……似乎能說話,說著一些古怪的詞語。當地人已經習慣了,每年不來那麼幾次還真的不舒服。可是最近這幾年,村子裏總是有一些半大的小夥子得失心瘋,就那樣莫名其妙地瘋了,一會兒正常,一會兒不正常,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開始的時候有人覺得應該是精神問題,後來逐漸地就認為是真主在懲罰這片土地。甚至到後來,開始有村子裏的人遷戶到別的村子,因為害怕魔鬼的爪牙抓走自己的孩子。
六十歲的葉合買提老漢坐在自家的小屋子裏,抽著莫合煙,羊叫聲不時傳來。也許是被羊叫聲給吵著了,葉合買提罵了幾句,又接著抽煙。遠處的風吹著沙子嗖嗖地響,這是南疆春夏最為常見的景象,如果放在別的地方,那就是漫天的沙塵暴,然而,或許是離沙漠近的緣故,葉合買提已經習慣了,從睜開眼睛起就與這種狂沙飛舞做伴。
葉合買提的老婆阿提古麗說:“聽說上麵村子的買提江又瘋了。”
葉合買提吐了一個煙圈:“唉!魔鬼在這片地域飛來飛去,擋不住。這是真主的懲罰啊!”
“買提江那小夥子多好,見麵就跟我打招呼。現在,整天用刀子劃自己的胳膊,把頭往牆上撞,喊著頭疼,真不知道……”
“這樣的事情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從有這事開始咱們這地方已經有十來個小夥子成這樣了,這到底是怎麼了啊?!”葉合買提顯得很痛苦。
“唉!”阿提古麗在一邊歎了一口氣,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聽見外麵有人大喊:“快跑啊,尼雅河水發洪了!”
屋外不遠處傳來河上遊住戶的喊叫聲,隱隱約約,對於包含警示性詞語的話語,人總是能聽得很清楚。
“老婆子,不好。河水泛濫了,趕緊往外走。”葉合買提老漢對老婆阿提古麗說,順手放下奶茶碗,拿在手中的半塊熱饢也隨手扔在了炕上。
“廣播早上就播了有可能發生融雪性洪水,讓大家做好準備,這下子真來了。”阿提古麗嘮叨了一聲。葉合買提邊想廣播的事邊穿上鞋子,拿起外套往外趕去。
葉合買提出門之後,側耳一聽,這河水的流淌也沒有什麼變化啊!
哪裏有什麼洪水啊?心想:“這河不是好好的嗎?這些人真是不讓人好好地吃個晚飯,說假話胡大會懲罰他們的。”
“葉合買提大叔,趕緊走啊,再不走可就要人來抬你了。”葉合買提轉身一看,原來是住在不遠處的吐爾遜。
“如果胡大要我離開,我就跟著他去。這洪水在哪兒呢?我老漢活了六十多了,還沒見過幾次洪水呢。”
“不是和你開玩笑,村長買買提讓我喊大家往高處跑。上麵的和裏奇村已經讓水淹了,縣上來電話,讓趕緊轉移群眾,要不然會有損失啊。”吐爾遜邊走邊對葉合買提說。
“這是真的啊!巴郎子?!”
“那還有假!今年山上的雪比往年多得多,氣溫一上升,河水肯定要飛漲。”吐爾遜話剛說完,從遠處傳來轟隆隆的流水聲。洪水真的來了,聽聲音水流湍急,大有萬馬齊奔之勢。
此刻村子裏的高台上已經站滿了人,村長在不斷地給大家做工作,清點人數。洪水所過之處,幹渴的土地消失在眾人的眼睛裏,剛種上的棉花田驟然間成為一片汪洋。人群不時發出陣陣感歎。隻見這洪水裹著黃色的泥沙,在月光下衝著河床就奔了過來,大有不到山頭不住腳的氣勢,衝在最前頭的浪花打著滾,水波也高出原本平靜的河麵。
“這下子完了,我看今年的棉花是沒什麼收成了。”
“我家的棉花地離河近,這水一過,我也不指望了。”
“幸好屋子離河遠,沒受損失,要不然今天晚上咱們要睡到這台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