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龍一直在想今天的事,以至於根本沒注意連長要帶他去哪裏,其實他自己也非常失望,但幸好不是空手而歸。
“別光吊著腦袋,想什麼呢。”祁華山說話時聲音一高一低,單龍一抬頭,見已經到了醫院門口,頓時一愣。
祁華山立即沉聲嗬斥道:“快進去吧,還愣著幹什麼,難道要我陪你進去?”
他明白了祁華山的意思,估計是白雪醫生醒來了,一想到這個,兩隻腳就像灌了鉛,再也邁不開。
“你小子……我可告訴你,白雪醫生已經醒了,我剛從那裏出來。你現在最好一字不漏地把實情告訴人家,要是白雪再有什麼事發生,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單龍很無奈,但不敢違抗命令,隻好硬著頭皮推開了病房門。四目相對,表情頓時都愣住了,但彼此眼神都閃爍著,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你醒了?我……剛才聽連長說……你醒了,所以來看看……”這次是單龍先開口,白雪卻隻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他一緊張,又不知說什麼好了。
“哥……”
單龍聽見這個稱呼時當即就愣住了,他開始以為是自己聽錯,臉上的表情不是怪異,而是驚恐,她剛才叫我什麼?是我聽錯了嗎?他連連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過來,卻隻感覺一陣眩暈襲上額頭。
“單龍哥,你怎麼了?”白雪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但口齒非常清晰,單龍徹底相信了自己的耳朵,但仍然瞪著疑惑的雙眼,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沒想到讓你這麼為難,以後呢,我就叫你哥好了。”白雪麵帶微笑,“嫂子一定很能幹,等打完仗,你邀請我到你家去做客好嗎?我想看看嫂子。”
單龍頓時眉開眼笑,一個勁地點頭道:“好、好,一定、一定。”他的激動勁過去後,兩隻手又非常不自然地搓在一起,那樣子又變得像個孩子了,惹得白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樂嗬什麼呢,這麼高興?”祁華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單龍忙站了起來,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祁華山笑著罵道:“看你那副熊樣,也不知道我們這麼漂亮的‘白雪公主’是怎麼看走眼的。”
“連長,你……”白雪不樂意了,祁華山忙擺手道:“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他又轉向單龍說道,“讓白雪醫生休息吧,你跟我出來一下。”
“哥,再見,有時間可得再來看我哦!”白雪在後麵低聲叫了起來,祁華山驚異地看著他倆,詫異地笑道:“還真夠神速啊,這都已經叫上哥了。”白雪撅起了嘴,單龍拘謹地摸著頭,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又一天慢慢到來了,世界依然冰天雪地,到處是白茫茫的,空氣依然寒冷。
單龍心裏裝著事,很亂,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索性起床走出坑道,跑到了外麵雪地裏。早晨的風很大,也很冷,他不禁裹緊了棉大衣,才覺得暖和了些。一抬頭,2號狙擊台入口頓時出現在眼前,他盯著狙擊台,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鑽入腦海。
從他站立的位置到狙擊台之間有一條深溝,如果直接過去的話,整個人都完全暴露在了敵人的槍口前。單龍向周圍看了一眼,想起還在對麵耀武揚威的狙擊手,頓時一咬牙便鑽進了貓耳洞,然後迅速移動到了狙擊台邊。也許是時間太早,周圍顯得太過安靜,完全看不到一個人影,他觀察了一會兒,正感到失望,突然聽到一聲非常細微的、像蚊子般的響動,他雖然提高了警惕,但過了一會兒,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心想應該是雪堆散開或者掉落在地上時發出來的。
他又繼續觀察著對麵的情況,希望發現那個狙擊高手。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空慢慢泛出了魚肚白。
“哢嚓!”突然又一個聲音響起,雖然跟先前聽到的聲音一樣微弱,但卻有非常大的區別。單龍聽得非常清楚,頓時感覺後背一麻,猶如被電擊了一般,頓時處於非常警惕狀態,進入了一級戰備。
就是那一聲響暴露了對方,單龍一下就聽出來了,那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狗日的。”他在心裏罵了起來,這幾天敵人仗著自己的狙擊手,居然把人送到誌願軍眼皮下來了,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也不敢的。他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此時不禁替自己鼓了把勁,心想一定不能失手,失手就意味著要付出血的代價。但他突然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好像在什麼地方感受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對方這麼早就等在那裏,看來絕對是有備而來,或許也在等待他這個誌願軍中最強的狙擊手。
高手過招,不僅需要一流的槍法,更要有冷靜、平和的心態。單龍當然具備一個一流狙擊手應有的素質,他估計敵人還沒發現他的位置,但仍然慢慢從狙擊台前撤了回去,因為這個狙擊台的空間非常狹窄,而且是個固定狙擊點,根本無法移動,在這樣的位置上對付一般的對手足夠了,但他現在麵對的是一個絕頂高手,定點狙擊隻能把自己變成敵人的活靶。
單龍踩著厚厚的雪悄悄轉移到了離此地不遠的另一個狙擊台,腳踩在雪地上發出的輕微響動,像一曲沉悶的詠歎調,讓單龍感覺窒息。
他來到了另一個狙擊點,然後彎下腰,卻不敢伸頭出去偷看,因為沒摸清楚對手具體藏在什麼位置。他仔細回憶著那一聲響動傳來的方向,對手可能藏在對麵的無名高地,也可能藏在高地的側麵,但對手究竟躲在什麼方向,藏身什麼位置,他卻一時無法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