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坐錯方向了嗎?”漫不經心地詢問。

艾櫻回頭,和男生的視線撞到一起。清晰分明的輪廓裏,下額到脖頸宛如漫畫裏勾勒出的動人線條。黑色的頭發濃密柔軟,少年的臉上沒有表情,額前的短發搭下來,打出一小片陰影,睫毛很長目光很冷,身上套著一件黑色外套,裏麵是深藍色的V領毛衣,一條深棕色的皮繩露出一截,隱約能看到末端是一條魚形吊墜,整個人散發出冷冽的氣息,看起來有些不良——但漆黑的瞳仁宛若孩童,似乎從未說過謊的澄澈。

大雪在車窗外簌簌落下,一些貼在玻璃上緩慢融化,生起白茫茫的一片霧氣,墨色的車窗倒影裏,男生的側臉安靜而淡然。車廂內暖黃色燈光的溫度似乎更暖一些。

不能更清晰地分辨出“也”字的含義。男生側臉看過來時,艾櫻心裏一暖。在男生清淡的目光裏,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大笨蛋

橫垣的車站空蕩蕩的,大廳已經關門,門衛室還亮著一盞燈。艾櫻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口詢問,得到“原本零點還有的最後一趟回城的車因為大雪的緣故停站”的回答,習慣性地摸了摸肩膀,頓時才驚覺過來嚇得全身冒出冷汗。包忘在電車上了。

在站台上徘徊時,又看到之前那個男生。他獨自站在站台邊,這才想起他和自己一樣坐錯方向,艾櫻幾乎懷抱著遇到親人的激動心情走了過去。

“最後一趟車已經停了。”她說。

“嗯。”

過了好幾秒才得到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從鼻腔裏輕輕發出來,不輕不重地落在艾櫻心上,原本飽滿地想要訴苦的心情就這樣被堵住,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了。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杵在那裏好一會兒。不能達成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識,艾櫻向他借電話時說實話也並未抱多大期待,不過對方還算爽快地把手機遞了過來。

白色的翻蓋手機,看起來很新,型號未知。在幾乎小學生也換成智能手機的年代,他卻還在用這種停產多年的手機,看到待機屏幕竟然還出廠設置的日曆時,艾櫻嘴角上揚,露出淺淺的笑意。看起來有些冷淡的不良少年,卻原來是長情的人。

雅子的電話打通沒人接,大概Party還未結束。不抱期待地撥通了家裏的電話,響了好幾次,果然沒人接。爸爸或者媽媽,誰都沒有回家。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手機也掉了包,天還下著大雪……艾櫻頓了頓,還是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這次很快被接起來。在悲哀無助的此刻,艾櫻突然就感動得想哭。可惜一秒之後,她的感動和希望便再次被擊碎了。

“喂。”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女生的聲音,周圍很吵,大概也在舉辦派對之類的吧。

艾櫻咬著唇說不出話。

“喂?”那邊又問一遍,然後有風聲灌進來,艾櫻聽到智的聲音,“我的電話?”他問。“嗯,陌生號碼,那邊也沒說話……”

“啪”。在智接過手機之前,艾櫻慌忙掛斷。

大笨蛋。早該料到了啊。

艾櫻悻悻地把手機遞回給主人,大概是她的樣子太過落寞,男生終於主動問她:“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女生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站在這裏等一晚或者哭一晚,即使到了白天她也完全沒轍,包丟了,她現在連回去的車票都買不起——怎麼樣都好了。

兩個人在站台站了一會兒,雪越下越大,腳上的傷又開始疼得厲害。幸好後來被巡夜的大叔邀去了門衛室,感受到暖氣的瞬間,全身被凍僵的細胞才一一複活,男生去要了一杯水遞給她,艾櫻捧在手裏,暖乎乎的白氣流吹進眼睛裏,忍了好久才勉強沒流下眼淚。她一直垂著頭,聽大叔跟男生閑聊。

“平安夜小情侶都喜歡浪漫,不過可不要跑到這窮鄉僻壤的鄉下來啊,哈哈哈。”大叔很粗獷地笑著,沒有惡意的淳樸。男生沒否定也沒辯解,隻是問附近有沒有旅店,得到“附近的旅店在重裝,另一家距離這裏半小時的路程”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