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次日淩晨,耳邊響起篤篤的敲門聲。
孟小梳翻身而起,語氣十分警惕,像極了上一世:“誰?”
“是我,顧致遠。”一個熟悉的聲音說。
“你來幹什麼?”孟小梳沒由來地鬆了口氣,揉了揉朦朧的睡眼。
“聽聞牛村今日有市集,我想邀你一同逛逛。”顧致遠的聲音總是溫潤如玉,像極了他這個人。不知為何,孟小梳一聽他的聲音,就有些渾身不自在,隨口應了一聲,穿起衣裳,就要從後窗偷偷溜走。她才不想和這人一起逛什麼市集。
怎料那顧致遠以為,女孩子梳洗打扮,定要費不少功夫,於是閑閑漫步至了趙家後院,恰好瞧見了這一幕。
孟小梳前腳已然邁出,後腳還在屋裏,和他大眼瞪小眼。
“小梳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顧致遠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微微愣神片刻,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鍛煉身體,保衛祖國。”孟小梳信口胡說著,神色自若地伸伸胳膊、伸伸腿,以示說謊打了草稿。
哪曉得那墊腳的椅子年歲已久,竟“嘎吱”一聲斷了腿。失去平衡的孟小梳,手舞足蹈地朝前撲去,好在輕功了得,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躍出了窗口,直直跌向一個並不寬厚的懷抱。
刹那間似有微風拂過,吹紅了顧致遠的臉,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身上這隻八爪章魚,眼看八爪章魚朝自己露出殺人的目光,才急忙鬆開雙手,站成了“大”字形:“小梳姑娘,你可以下來了。”
當然,也可以不下來。他想。
“此事不許說出去!”孟小梳惡狠狠地威脅他,活像剛劫完色的采花大盜。而顧致遠嘛,自然是那被她用辣手所摧之花。
“在下不會毀了姑娘的名節的。”顧致遠略略別過臉去,雙頰微微發燙。
名節?孟小梳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上去,若是旁人,比如那李狗蛋,不小心被她所抱,她都會一笑了之,而顧致遠……自己為何會對他例外?
孟小梳想不明白這件事,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去想。有些問題,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寧願裝作不知。唯恐一入泥潭,就再也跋涉不出。
不遠處,一道粉紅的身影目不轉睛地盯著二人,眼底的怨毒濃烈如鴆——好你個孟小梳!表麵對何人、何事都漫不經心,實則也是個挖空心思想要攀龍附鳳的主!撲進九公子懷中,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真真是不要臉!
若是平時,孟小梳一定早就發覺四周有人,但此刻她的心似乎亂成了麻,竟未能瞧見那道藏得並不嚴實的身影。
“小……小梳……”顧致遠忽然有點結巴。
孟小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把不知飄去了何處的心拽回原位,惡意曲解道:“小叔?第一,我不是男人。第二,我有那麼老嗎?”
這氣勢洶洶的兩句話,倒未能使得顧致遠尷尬或生氣。他也很快從方才那一幕中恍過神來,從懷中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油紙包:“小梳姑娘,這是……”
陣陣肉香撲鼻而來,孟小梳咽下一口口水,急不可耐地搶了過來,打斷了他的話:“這是邀月樓的醬肘子!”說著,揭開紙包,挑了一個最大的塞進嘴裏,雙頰鼓鼓,活像一隻大蛤蟆,三下兩下就咽進了肚子,隻餘一根光禿禿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