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5.劉湘出點子

夏之一日,劉文輝派人來請劉文彩去一下。劉文彩不知什麼事,顛顛地就往府城壩司令部跑。他以為又要打仗了。打仗是劉文輝的專業。到了司令部,卻隻見到一片心平氣和,聞不到硝煙氣。副官把他往一間房裏領,一進門,見裏麵一個人先站了起來,向他一抱拳,叫他五爹。他的眼睛沒適應,眨了幾下,才看清原來是跑回了大邑老家的劉湘。不知怎的,他對這位侄子心頭有些發怵,總覺得劉湘能夠看穿他的腸子。

在得到幺弟的信還沒到宜賓來之前,他曾背著家人偷偷地在風水墩前燒了一炷香。風水墩是劉文彩老爹劉公讚叫出來的,就在他家的斜對麵,與他的屋高,其實是人家的地盤,人家並不叫什麼風水墩。關於這個墩子的神秘之處,大概除了劉文彩沒人知道到底有什麼玄機。據有人傳言,說劉公讚還在劉文彩很小的時候對他說,那日早晨,正在劉文彩剛出世前不久,老爹起床看酒作坊,忽然望見一顆晨星仿佛就擱在那墩子上,那白色的光正映在自家的庭院。過不一會兒,劉文彩就降生了,於是老爹就給他取名星廷。老爹說那是聲風水墩子,其實也不過順口一說,他就以為這是什麼讖語記住了。幺弟來信叫他去當官兒,他想,焉知發跡不是在此一舉?他怕說出來讓老婆笑話,便趁下午無人走動之時,插了一炷香在這裏,還跪下去磕了一個頭。但這也隻是猜測而已。不過,他跑到那兒磕頭不止一人看見過。

那日他正虔誠地對著那個土墩子頂禮膜拜時,忽然聽見枯草一陣簌簌發響,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見身邊有一隻腳,接著便又聽見劉湘的聲音:“五爹拜的是什麼神?說了讓我也拜一拜嘛。”

他好不氣惱,站了起來。側過頭,隻見劉湘站在竹林邊,手執一根小樹枝敲打著身邊的枯草,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臉上掛著不陰不陽的笑。他心中好不惱火,卻又不好發作。這時候被人發現,恐怕就會破了風水,他擔心壞他的事就是這個人。這種心事難以說出口,便扯謊道:“有些不舒服,拜土地菩薩。”他笑道,“你拜不拜?”

劉湘搖搖頭:“我拜了他也不保佑我。”

劉文彩要擺脫尷尬,便扯起劉湘蓋房的事來:“聽說你在蓋房?”

“正要請五爹幫忙呢。”

明知是假話,劉文彩便反擊過去:“你是幹大事的,我是個小人見識,哪能給你幫什麼忙。”

“你跟我爹合夥開水碾,聽說那溝要修一修,這幾天你怎麼不去呢?”

“我不想幹了,讓你爹一個人開吧。”

“要到哪裏發大財?”

“出一趟遠門。”

劉湘不再追問,還是那麼莫測高深地笑著,笑得劉文彩頭皮發麻。劉湘比劉文彩小三歲,三十二歲就從總司令位子上退下來了。人家過足了官癮,自己三十五歲了還沒走出家門,想想不覺有些憋氣。過了一會兒,劉湘就往遠處走了,不知幹些什麼名堂。劉文彩現在不能不將水碾讓出來,本想讓劉湘的爹給他一點錢,卻又不好出口。望著劉湘遠去,他還呆呆地望著。隻見劉湘站在遠處一個高台上發愣,不知想什麼心事。看看一炷香快燃完了,掉一下頭,透過竹林,發現劉湘的身後原來跟著好幾個人。不用說,那幾個身上都別著家夥。他不能不佩服劉湘的氣勢。

現在這個人出現在幺弟的住地,劉文彩馬上就想起了燒那一炷香的事情。那時劉湘問他到哪裏發財,他沒告訴他,現在劉湘肯定知道了他那天的曖昧,很有些不好意思。一進屋,他不知該叫這個侄子什麼,也不知這個軍頭如何在這裏出現,竟忘了答話。劉湘穿著綢褂,精神很好,望他時那雙眼睛還是那麼逼人,隻是臉色蒼白。

“你的房子蓋好了沒有?”劉文彩問。

劉湘回老家“樵山釣水”,帶回了楊森送給他的幾萬大洋,第一件事修一座公館式的房子。房子才做了個院牆,請他出山的專函來了。“沒辦法,還沒蓋呢。”其實他對蓋房子毫無興趣。

“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劉文彩又問。

劉湘在四川軍中威信比較高,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隨便重用親屬,因為一重用親屬勢必疏遠部下,他對兩個弟弟下的結論就是不能成大氣候,隻讓他們能過日子而從不向外引薦。他對劉文輝把自己家人弄出來很不以為然,因而對這位五爹不冷不熱。他說,他的胃有病。劉文彩在這個大軍頭麵前說不出夠質量的話來,隻是說,胃病是飲食沒注意,另外操心慪氣太多。扯了幾句,劉湘忽然問他幹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不懂。

“幺爹不是請五爹來幫他管錢的嗎?”

劉文彩木訥,卻也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的。與其反駁,還不如裝到底,他感到驚奇:“耶,怎麼沒聽他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