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1 / 2)

王玉清得知梁胖是太太之一,是好久之後的事。一日她走到一間房門口,正要進去時,跟著她的謝大媽悄悄說:“她是三太太。”她走進去,看見梁慧靈坐在那裏發愣,房裏好大一股煙氣。梁慧靈對這位女子倒還不生氣,笑一笑,作出個友好的表示,說:“坐坐吧。”

她坐下了,梁胖盯著她望,臉上是一種說不清味道的笑容。她有些不大自在。隻說劉文彩有了老婆,卻沒想到不隻一個老婆。成親時沒有請外人吃酒,那時這個女人也在桌上,卻不知她就是劉文彩的太太之一。見對方又沒有什麼話說,便說:“三太太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去吧。”

她出來了,不知劉家到底幾個太太。既然是三太太,那麼二太太是哪個呢?正這麼七猜八想,三太太出來了,像是一個出門的樣子。她趕上去回:“三太太去哪兒?”

“街上耍去。你去不去?”

“我,我還有事。”

那個女人走了,一邊走一邊哼著歌。王玉清隻覺得三太太穿的洋氣,那衣服很好看。

晚上吃飯時,她問劉文彩:“怎麼三太太不跟我們一起吃?”

“別管她。”

梁慧靈晚上才回來,喊人把飯菜端到她的房裏去。王玉清這時才明白,原來富人家也有難處,不愁衣食的日子也還有煩惱。她隱隱感到,這個家裏遠不是窮家小戶那樣簡單。

過了幾天,那位二太太回來了。那時她正拖著一把掃帚在掃庭院。她看見的是一位打扮入時舉止高雅的漂亮女人,出現在深宅大院,就如月亮鑽出了烏雲,投下了一片光明。那女人盯著她看,眼裏是一種痛惜;她也盯著那個女人看,眼裏是一種羨慕。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女人問她:“你是新來的太太?”

“是的。您是?”

“她是二太太,淩君如。”梁胖突然出現,靠著廊柱,手裏拿一支紙煙替淩君如介紹。

王玉清仿佛自己的家裏來了上等貴客,忙丟下掃帚,吩咐準備茶水,然後請她進去坐。那兩個女人跟她進了客廳坐下,她卻跑進跑出,給她們弄來喝的茶吃的點心。淩旦兒對這位新太太也不反感,隻是說:“這麼年輕,怎麼要跟著他呢?”

她很想說,家裏窮,跟誰呢?她還想說,爹媽為了兒女以後少吃苦,跟誰能保證將來不餓肚子呢?可是她沒有說。她隻在看對方那種打扮。不管怎麼說,淩旦兒見多識廣,那身打扮將一個人物刻畫得恰到好處,也是一種本事。她覺得人家都比她高貴,自己應該學學眼前這個人兒。

晚上那個美人兒住下了,她想,劉文彩肯定要跟那個人住到一起去。不想劉文彩回來,還是進到了她的房,進門就脫衣服。她從床上坐起來說:“二太太回來了,在那邊。”她不知吃醋,說話挺自然。

“啊!”劉文彩的回答僅這一聲。

這聲“啊”讓她明白了許多,劉文彩不愛那兩個,才娶了自己。從來隻操心農活兒的她,在這種環境中,也學會了動腦筋。這是有錢人的天下,這個世界裏的鬥爭是一種特殊的鬥爭。那兩個女人是戰敗者,也許就在於她們太聰明了。

果然過了兩天,那個淩君如走了,走時說,讓她到成都去耍,到她那裏去住。

剩下一個梁慧靈,王玉清看出劉文彩也不喜歡那個人,她也就覺得心情愉快了。她一如既往,幹這幹那,如一個農家主婦那樣操持著一切。隻是,她見她們都穿好的衣服,花的衣服,她也要穿。

“你說,我穿花的好看不好看?”一天她問劉文彩。

劉文彩對她越來越滿意。她沒有城府,說憨不憨,說刁不刁,餓了就吃,困了就睡,任憑劉文彩跟誰睡,任憑劉文彩跟那些女客們逗樂玩耍,有了吃的穿的,用錢不再發愁,這在她就是一步登天。花幾個錢在劉文彩算什麼?所以劉文彩待她如父親對孩子那樣寬容,說:“你就買了穿,穿了試試嘛。”

於是她上街去,看看哪種布好。買完了她要買的,還給劉文彩帶點兒什麼東西。她在家時沒有獨自花過錢,即使要買什麼東西,也必須人人有份。她以為隻顧自己是很不好的。也不管她買的東西是什麼,劉文彩一樣高興。她沒有把他當作什麼總辦,隻把他當作丈夫,這一點讓劉文彩很受感動。再上街時,他說:“走,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