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諾修士一把把蓑衣脫了下來,他裏麵仍然穿著黑色的修士袍,修士袍被雨水打濕了貼在身上,顯得形銷骨立。他一把抓住胸前的十字架,大聲道:“馬加利修士,快拿聖水!”
銀十字架在他掌中那麼小,卻又亮得刺眼,而那靈柩放在地上後,卻象是還在馬車上一樣不住顫動,馬加利修士渾身一震,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聖水!”
卡西諾修士沒有理他,手上拿著十字架走到靈柩邊。此時靈柩還在顫動,好象裏麵有什麼東西要頂開棺蓋衝出來,他把十字架按在靈柩蓋上,喃喃地念道:“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神啊,請保佑我們這群罪人。”
十字架放在棺蓋上,靈柩一下不動了。馬加利修士正端著一碗聖水過來,他小心地走到卡西諾修士跟前,道:“卡西諾修士,那到底是什麼?”
卡西諾修士右手仍抓著十字架按在棺蓋上,他伸過左手接過聖水,低聲道:“那是撒旦。”
他把聖水澆在棺蓋上。剛要澆上,他手中的十字架突然象燒紅的鐵塊一樣發亮,卡西諾修士嘴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叫聲,身子一晃,手中的十字架也扔了出去。
馬加利修士吃了一驚,他扶住卡西諾修士道:“怎麼了?”
“抓住,看在上帝的份上,抓住!”
卡西諾修士因為疼痛,身體也象一隻蟲子一樣蜷縮起來。他的右手掌心出現了一個十字形的印跡,象是被燒紅的鐵塊烙出來的,傷口發黑,深入肌裏。那碗聖水還放在靈柩上,被震得不住跳動,裏麵的水不時漾出來,滴在棺蓋上時又一下化成了白氣,如同滴在一麵燒得滾燙的鍋子裏。馬加利修士咬了咬牙,也抓起胸前的十字架,喃喃地道:“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
他還不曾念完,耳邊突然聽得“嚓”一聲,一隻手穿破棺蓋伸了出來。這靈柩是用很厚山木打製的,四周都敲著大釘,但此時卻如同紙糊的一般裂開了一道口子。
那隻手因為是向上伸著,袖子也掉落下去,上麵布滿了蚯蚓一樣的青筋。卡西諾修士不曾防備,被這手一把抓住了胸前的衣服,登時拖向靈柩前。他嘴裏發出了慘叫,嘶聲道:“馬加利修士,救救我,看在上帝的份上!”
馬加利修士已是驚得目瞪口呆,見此情景,搶上前去一把抓住卡西諾修士,但他隻覺手上傳來的力量直如無窮無盡,那隻手已將卡西諾修士拖到了靈柩邊。卡西諾修士的臉沒入了棺蓋,嘴裏還在慘叫著,隻是聲音已經發悶,馬加利修士耳邊傳來一陣陣碎裂聲,也不知那是卡西諾的骨節還是棺蓋破碎時發出的。馬加利修士嚇得魂飛魄散,他隻是拚命抓著卡西諾修士,本能地拉著他。
突然,他覺得手上一鬆,人猛地坐倒在地上,卡西諾修士也重重地壓在了他身上。他翻身起來,叫道:“卡西諾!卡西諾!”但馬上倒吸一口涼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卡西諾修士的臉仿佛被野獸咬過一樣,整張臉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額頭的一縷金發也被血沾成了一綹。
他木然地看向那具靈柩。靈柩蓋上還有一個黑洞,那隻手已縮了回去,從裏麵卻傳來一些啃咬的聲音,象是這靈柩中有一頭長著利齒的猛獸,正在咬嚼著什麼。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把院子裏的聖母像映到屋裏。雨很大,石刻的聖母像依然平靜詳和,聖母像臉上也不時有雨水淌下來,象是流淚。可是在馬加利修士眼裏,那兩道淚痕一樣的雨水卻已成了紅色。
那是血淚吧。
他雙手撐地,向後挪了幾步,心中卻空落落的象是什麼都沒有。
又是一聲雷。這聲雷仿像就在頭頂炸響,棺頂突然一下飛了起來。這棺蓋是用五寸長的長鐵釘釘上的,大都的鐵匠雖然都是些異教徒,但他們的手藝卻顯然卻不輸於佛羅倫薩的工匠,那些鐵釘上還鑄著細細的螺紋,一旦釘入木頭後就如澆上鐵水一樣牢固,可此時卻一根根透出來,向四周爆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