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使藺相如不辱使命,將和氏璧完好無損地帶回了趙國,功不可沒。
然而一向勤政的藺大人卻破天荒地逃了半個月多的早朝,沒有人知道完璧是歸趙了,但藺相如大人卻……再不是完璧了。
趙惠文王十八年,秦伐趙,拔石城。明年複攻趙,殺二萬人。
同年三月,趙國平原君迎娶魏國信陵君長姊,魏趙結好。
五月,秦趙二王會於澠池。
……
廉頗憂心忡忡地看著趙王,此去一行怕是凶多吉少,而趙王又安排他在國內主持朝政,他不得不為趙國的日後做打算。
“王,此去來回不過三十日,若是到時王還未歸,臣請立太子為王。”麵對臨行的趙王,廉頗如是說。
哎,這廉將軍啊,還真是直言進諫啊!藺相如不禁扶額,這虧是在趙王手下,若是換成脾氣暴戾的秦王……
秦王?!想到秦王,藺相如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顫栗了起來。
可他們將要去見的正是秦王。
趙王怕也是知道自己腳下的這條路很有可能有去無回,應允了廉頗。
隊伍漸行漸遠,廉頗一直佇立在城門口默默地注視著,直到那人完全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那個誰,自從你上次從秦國回來就大病了一場,這次可要好好照顧好自己!
那個誰,此行凶險,不過不僅要保護好王,更要好好保護你自己,知道了沒有!
那個誰,我在等你回來……
廉頗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意那個誰,一定是因為他們同為趙國重臣,要一起好好守護他們的國!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兒,想到自己曾經立下的汗馬功勞,廉頗驕傲地挺了挺胸,昂首闊步走回屋內。
……
自齊國隕滅之後,嬴稷似乎著了魔一般,開始瘋狂地四處征戰,吞並天下。
看著趙王一行到來,嬴稷也不起身,他本就是帝王,又何必向那些無名小卒行禮。
秦王飲酒酣,戲謔道:“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
趙王無奈,不得不鼓瑟。
然而趙王到底彈奏了什麼曲子,嬴稷根本沒有在意,他隻是默默地看著那個依舊波瀾不驚的男子——藺相如。
一別數年,他更加消瘦了。
秦王有些懷念,懷念那人倚在懷裏的溫度,懷念那人柔韌細膩的身體。
但隨即,他又想起了田遂,那個同樣清瘦的男孩,那個在他懷裏一點一點失去溫度的身軀,他的眼眸一深。
秦禦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
藺相如猛然放下酒樽,上前道:“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奉盆缻秦王,以相娛樂。”
依舊那麼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秦王笑,挑眉,直直地看著那人,唇瓣輕啟,吐出兩字:“不許。”
相如抿緊薄唇,前進缻,因跪請秦王。
秦王眸色更深,曾經寧死不屈的男人,如今卑微地跪倒在他麵前,但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依舊不肯擊缻。
藺相如無所畏懼地注視著嬴稷,一字一頓道:“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
頸血,濺大王。
嬴稷的瞳孔倏然放大,藺相如他竟然要以死相逼。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鮮血濺在身上的溫度,炙熱到灼傷他的心。
那件沾滿了田遂鮮血的衣袍,至今還懸掛在他的寢殿裏。
他不想旁邊在多一件沾有那人鮮血的衣袍。
嬴稷滿不情願地抬手,擊缻。
藺相如的眼神一刻都不願多停留在嬴稷的身上,他轉回頭對趙禦史書道:“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
轉身回席。
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
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鹹陽為趙王壽。”
秦王隻是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這一切,看著那人不斷翕合的薄唇,竟有些貪戀那時的味道。
許久,殿中依舊喧嘩一片。
藺相如獨自一人舌戰群儒,漸漸有些力不從心,白皙的額角滲出了顆顆晶瑩的汗珠。
嬴稷突然有些煩躁,大手一揮打斷了殿中的喧嘩,道:“寡人倦了。”
語畢,頭也不回地留下麵麵相覷的眾人,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