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5月20日 暴晴(1 / 2)

輪休日的第二天,喚醒我的依然是一個電話。

當我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正想罵出一句F開頭的髒話時,那邊侯悅悅嬌滴滴的聲音瞬間澆滅了我的起床氣:“小夏姐,你快來幫幫我~~~~~”

於是四十分鍾後,我不得不雷厲風行地出現在酒店大堂裏。

侯悅悅是富商家的千金。小公主大嫁,侯家包下了大禮堂和整層三樓接待來賓。老板一聲令下,我就得陪著小公主忙裏忙外。一連好幾天,累得我是腰酸背痛,正日子之前終於把一切搞定,本以為終於得以臨陣脫逃,沒想到又被抓壯丁。

婚禮即將開始,服務員小弟小妹們正忙成一團,但見我來了仍不忘向我打招呼,“小夏姐好!”

我一路微笑點頭回應,盡管大腳趾已經被磨得生疼,但束起頭發穿上套裙畫好淡妝後,展露在人前的永遠是無懈可擊的形象。占星學中說,人越近三十歲越像自己的上升星座。拜上升獅子的福,這些年隨著生活和工作的曆練,優雅又不失霸氣的大獅子終於能勉強壓製住我太陽星座那頭衝動熱烈的小白羊——至少在大部分人麵前是這樣的。

當然,除了我爸。

還沒進禮堂,就聽見裏邊傳出激烈的爭吵聲。我推門而進,整個大禮堂已被花朵紗幔裝飾得煥然一新,點綴著藍色星星燈的花門下,此時此刻,操著東北口音的中年大漢正與我手下的前台領班小文吵得酣暢淋漓。

見我進門,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路小跑衝我而來,邊跑邊擦汗,“是夏小姐吧?你好你好,我是悅悅叔。”

“月月舒?”我愣了一下,連忙緩過神來,跟他握手,“哦哦哦,你就是侯小姐的……”

“對對對,我就是悅悅的繼父……她平時叫我叔,你也叫我叔就行。”悅悅叔很憨厚地笑了一下,“夏小姐你總算來了,悅悅聽說你不在特別不放心,非要請你來看看,本來不好意思輪休還叫你過來,但你看婚禮要開始了還出了這事……”

“不要緊,是我疏忽,侯小姐的婚禮我該在場的。”我寬慰道。

簡單來說事情就是大小姐想讓自己和新郎走在漫天飛揚的彩紙花裏,於是婚慶公司決定放彩紙炮,但因為已經裝了舞台煙花,酒店怕引起火災所以不讓。就這麼一個問題,加之溝通不當,據說小文和東北大叔已吵了半個小時之久。

作為小文的朋友,我對大叔的耐性表示崇敬;作為一個東北人,我為小文的命大感到慶幸。

一般來說,以小文牙尖嘴利饑不擇食口不擇言的惡劣程度,吵到大概十分鍾,東北爺們就應該忍不住想削她了。

身為一個白羊座的東北姑娘,我感覺大叔實在是手下留情。

我看著滿麵怒容又都理直氣壯的二人,默默歎了口氣。

“師傅,您覺得怎麼處理合適呢?”

“不知道!”他哼了一聲,“你們試圖改變舞台設計,不僅是耽誤了我的工作,還侮辱了我的人格!這是一種領土和尊嚴上的雙重踐踏!別以為讓那小姑娘道個歉就算完!”

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我,要求物質賠償的敵人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敵人是在精神上有追求。這樣的人多數自尊心強,且具有不屈不撓、勇於抗爭等優秀品質,有些略帶清高且敏感,你很難抓住他的怒點,非常容易一句話不當而引起他的不滿,因此極難以金錢收買。但這樣的人也有一個弱點,對他們來說,感情就是他們的罩門——容易生氣的人,大多也挺容易感動的。表示你的尊重理解與善意,是解決問題的最佳良方。

我思考了幾秒,斜眼看著小文,“‘燒起來了你們賠得起嗎’,這話真是你說的?”

小文見我死瞪著她,心虛地點點頭,“我當時在氣頭上嘛。”

我咳嗽一聲,“你去給師傅倒杯水。”

“……給他倒水?”小文瞪圓眼睛,驚訝於我的要求,“我不要!”

“你不要?”我板起臉,“啪”的把文件摔在桌子上,“你是怎麼做的前台領班?先是對顧客說那麼不尊重的話,現在又拒絕服務,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小夏姐!”小文委屈得直跺腳,“是他先違反規定的,我們勸他不聽還動手推服務員,我……”

“別狡辯!”我打斷她,“讓顧客不滿意就是你的不對!你出去吧,這個月獎金別拿了。”

小文紅了眼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叔,一甩頭跑了出去。門“砰”一聲巨響之後,屋裏再度陷入死寂,隻剩我和一臉尷尬的東北大叔。

也許是看到兩個女孩子家家一個怒一個哭。大叔半天沒說話,態度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咄咄逼人。我適時地裝作很疲勞的樣子,故作明媚卻飽含憂傷地歎了口氣,幽幽地飄到他麵前,將剛從服務員小弟手裏訛來的喜煙,禮貌又誠懇地雙手奉上。

“剛才真是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我的手下沒管好,是我的失誤……您抽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