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腳印(3 / 3)

我最能想到的危險,就是大陸的人會被偶然意外地衝到岸上,他們登上島子很可能是被迫的。所以他們並不停留,很難在島上呆一個晚上,而是盡快離開,以便借著潮水和白日返回。所以我唯一要做的是考慮一個安全的掩蔽處,以防看見野人上岸。

這時我極其後悔把地洞挖得太大,以致又打開一道門,這道門如上所說,是從堡壘與岩石連接處的外圍打穿的。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在圍籬較遠處另築一個堡壘,同樣是半圓形,地點就在大約十二年前我種的兩排樹那裏,這我已提到過。

於是我築了一個雙層圍籬,外層用木頭、舊纜索及一切能想到的東西加固,並設有七個小孔,剛好能用武器瞄準外麵。我又不斷從洞中挖出泥土,倒在籬邊用腳踩踏,把內層圍籬築了十多英尺厚。我曾留意從大船上弄到七支滑膛槍,現在把它們都擱在七個孔裏,像是放置的大炮,恰好地擱在炮架上一般,使我在兩分鍾裏就能用所有槍射擊。這堵圍籬我辛辛苦苦築了數月,直到完成才覺得安全了。

之後,我在圍籬外麵各處安插了大量類似柳樹的樹樁或枝條,我發覺它們極容易長起來,也很穩固。我想大概安插了兩千根之多,它們與圍籬的距離相當寬,這樣我就可看見敵人。如果他們要靠近我的外籬,是無法在小樹叢裏藏身的。

這樣在我住處前麵,兩年後便有了一片小樹林,五、六年後成為一片大樹林,異常濃密強壯,確實天衣無縫。不管是怎樣的人,都不會想到它後麵還有什麼,更不用說住處了。我沒留通道,進出用兩把梯子,一把放在下方的一塊岩石上,岩石向裏凹進,另一把梯子即可放在上麵。當兩把梯子都取走後,誰想下來攻擊我必定自找麻煩。而即使他們進來,也仍然在我的外籬以外。

為了保護自己,凡是人們采取的謹慎辦法我都使用了,最終會表明這些辦法也是具有恰當理智的,雖然我當時隻因為恐懼才想到那些預防措施。

做這件事的同時,我並非對其他事全然不顧,而是對那一小群山羊關心備至。它們不僅隨時供給我食物,而且已綽綽有餘,既不需我花費彈藥又不用打野山羊。我不願失去它們帶來的好處,再去培養。

為此,經過長久考慮我隻想到兩種辦法保護它們。一種是另外找個方便的地方,從下麵挖個洞,每天晚上把它們趕進去。另一種是圈兩、三塊小地,彼此隔得較遠,盡可能隱蔽,每一塊圍欄裏留半打小羊。這樣如果某處的羊群遇到災禍,我也能不太費力在較短時間內讓羊再度增加。盡管需要大量時間和勞力,但我想已是最合理的辦法了。

於是我花不少時間在島上尋找最隱蔽的地方,並找到一塊稱心如意的。這是一塊潮濕的小地,在密林的山穀中央,大家看出,以前我從島子東邊沿那條路返回時幾乎在此迷路。我在這兒找到一塊近三英畝的空地,四周樹林茂盛,差不多算是一個天然圍場,至少它不需我修築其他圍場時所付出的那麼多艱辛勞動。

我立即對這塊地進行整治,不到一個月即徹徹底底圈起來,使羊群或獸群——隨你怎麼叫,我想它們已沒有最初那麼野了——都非常安然地關在裏麵。隨即我把十隻小母羊和兩隻公羊移到這裏,同時繼續完善圍籬,直到讓它同另一個籬一樣牢固。不過我在有更多空閑時也對那個籬進行修補,而它占去的時間遠遠更多。

我付出的這一切艱苦勞動,都因為看見那個腳印後產生的恐懼所致。迄今為止,我從沒見過任何人靠近島子,因此在焦慮不安中度過了兩年,生活的確大為艱難。我總害怕見到人,凡明白這是怎樣一種情形的人,便不難想象我當時的處境。我還得痛苦地說,內心的不安對我心中的宗教思想影響甚大。因為我害怕落入野人或食人生番手裏,精神沉重,以致在向造物主祈求時無法懷著應有的心境,至少缺乏我過去常有的那種寧靜屈從的精神狀態。相反,我做祈禱時懷著巨大的痛苦和精神壓力,被包圍在危險之中,夜夜擔心天亮前會被殺死吃掉。我從自己的經驗中證明,懷著寧靜、感激、愛戴的心作祈禱,遠比懷著恐懼和焦慮適合。一個擔心不幸會隨時降臨的人,不宜做給人安慰的禮拜和禱告,正如一個躺在病床上的人不宜懺悔一樣。因為焦慮影響心靈,一如疾病影響身體。心靈的焦慮必定像身體的傷殘一樣給人帶來極大危害,並且這種危害還要大得多,因為向上帝祈求嚴格說來是靈魂而非身體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