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恐懼與隱藏(1 / 3)

懷著這樣的心境我又度過近一年,從沒想到要攻擊那些家夥,以至這期間我一次也沒上山去看是否有他們的蹤影,或了解他們是否曾經到過岸上。如此,我便不會在誘惑下又產生攻擊他們的計謀,或在有利條件的激發下真的向他們開槍。我隻是去把擱在島子另一邊的船移到了東邊,在一些高大的岩石下找到一個小灣把它放進去。根據水流的情況,我知道野人不敢或至少不會有任何理由把船劃到這裏。

我用船把它的一切東西都載走,盡管沒必要毫無隱蔽地去那裏。船上的物件有我做的桅杆和船帆,一個像錨一樣的東西——可它真的不能被稱作大錨或四、五爪的小錨,雖然也算是我做得最好的了。我把這一切弄走,以免留下任何痕跡讓人發現,或讓他們知道島上有船,有人居住。

此外,如上所說我更多地把自己隱藏起來,除了常有的活外很少出去,比如擠羊奶,管理林中的一小群羊。這些活遠在島子另一邊,沒什麼危險——這是當然的,因為時而來島上的野人從不會想到要在此發現什麼,所以絕不會離開海岸太遠。我毫不懷疑,自從我為他們感到擔憂並提高警惕後,他們也曾像過去一樣上過幾次岸。我回想到,假如那以前我突然碰上他們,被他們發現,我會是怎樣的驚慌。那時我赤著身子,隻帶了一支槍,並且常隻裝上小號子彈。我在島上四處漫遊,東張西望,看能找到什麼。假如我當時發現的不是人的腳印,而是十五或二十個野人,被他們飛快地追趕著,毫無脫身的可能,我會怎樣地驚惶失措呀!

這些想法有時讓我心情沉重,懊惱不堪,很久都難以恢複正常——我想到自己本來會做的錯事,想到不僅無法抵抗他們,甚至由於頭腦發熱該做的事都難做到,遠不能像現在經過深思熟慮、充分準備後應辦到的那樣。我對上述事情認真思考,十分憂鬱,此種心情有時持續很久,不過最後全部消除,而充滿了對上帝的感激。是他為我解除許多隱秘的危險,免遭一個個不幸,而我自己是無法克服它們的,因為對其降臨毫無所知,或以為根本不可能。

我再次像過去經常那樣感到神的存在,第一次明白我們在經曆種種危險時,上帝都是作出了仁慈安排的。我們在不知不覺中便被他神奇地拯救。我們時而處於所謂的窘境,猶豫不定,不知走哪一條路好,這時便會受到一種暗示走另一條路,而非我們打算要走的路。不僅如此,當感覺、意願和也許事情本身要求我們走某條路時,我們會不知從哪一根弦、哪一股力受到一種奇特的影響,被支配著走另一條路。結果後來我們會看出,假如我們走了自己打算走的路——即使在想象中走了那條路,便徹底完蛋了。有了這些以及許多類似的思考,我隨後便為自己定出一條規則:無論何時我發現那些秘密的暗示或內心的壓力,要我做或不做眼前的事,走這條或那條路,我都一定要服從這種秘密指令,雖然我除心中有這樣一種壓力或暗示外,別無理由。我可以在自己的生活曆程中,舉出許多類似成功的例子,尤其是在我來到這個不幸的島後。除此外也還有不少這種情形,假如當時我用現在的眼光去看待事物,我很可能還會注意到很多。可明智的事再晚也不為過,我不得不勸告所有能思善想的人——他們的生活像我的一樣有不少非常意外的事故發生,或者不如我的嚴重——千萬不要怠慢上帝的秘密旨意,而要任它們來自不可見的神明,這種神明我無意討論,或許無法說明。但它們無疑證明了一種精神的交流,有形的和無形的秘密對話,而這一證明是無可否認的。關於這點,我將從以後在這陰鬱地方的孤獨生活中給予顯著例子。

如果我承認由於種種焦慮和危險,我停止了對一切生活上的便利東西的發明與設計,我想讀者是不足為奇的。現在我更關心安全而非食物。我不願敲一顆釘子或劈一塊木頭,擔心聲音被聽見。出於同樣的原因,打槍就更不用說了。特別是生火一事讓我大為不安,唯恐白天很遠都能被看見的煙霧把我暴露。為此我把需要燒火的事,如燒製泥罐和煙鬥等,搬到了林中的新居處。我在林中呆過一些時間後,竟發現一個純粹的天然洞穴,心裏說不出的寬慰。洞極其深遠,我敢說任何野人來到洞口都不敢闖進,而隻有像我這種一心找個安全地方藏身的人才會進去。

洞穴口在一塊大岩石的底部,那是我相當偶然地發現的(如果找不到充分理由把一切歸功於上帝,我便會這麼說),當時我在此處砍一些大樹枝燒製木炭。在把故事繼續講下去前,我得先說說為何要燒製木炭:

如前所說,我擔心在住處附近引起煙霧,可又不能不烤麵包、作肉吃等。於是我設法像在英國看見人們做的那樣,在這兒的草皮下燃燒木頭,直到燒成木炭,然後把火撲滅將木炭帶回家使用,從而沒有煙霧造成危險。

不過這是順便說到的。當時我正在這裏砍木頭,發現低矮的灌木叢或下層林叢裏一根大樹枝後麵,好像有一個洞穴。我好奇地往裏探看,很費了些力才進入洞口。洞相當大,就是說足可以讓我站在裏麵,也許還可以再容下一個人。可我得承認,我出來比進去還快,因為我往漆黑的洞內查看時發現什麼家夥的一雙大眼像兩顆星星一樣閃爍,是魔鬼還是人我不得而知,洞口的微光直射進去使之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