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一條狗的研究(3)(1 / 3)

我想,既然那麼奇怪的空狗都能有同類的話,那我也不會是一個單獨存在的異類。當然,我無法認出它們,它們也沒法幫到我,我們都有著各自特殊的命運。我們在沉默中倍受壓抑,我們不像其它的狗一樣安於現狀,我們為了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渴望突破沉默的牢籠。這就如同那些表麵鎮定的音樂狗一樣,它們內心依舊緊張不安,我試圖掙脫這種表麵印象的束縛,可是對於我的反抗,它總是給予了無情地嘲諷。我的同類采取了什麼抗爭的方法呢?為了生活,它們做了哪些努力呢?我想,每隻狗都會有自己的方法,在我年輕的時候,我就一直在以我的方式努力著。因為有一段時間裏,老有我討厭的提問者來煩我,所以我還克製著自己的努力。年輕的時候,大家都是愛問問題的。我要通過什麼方法,才能在這些提問者裏找到同類呢?大家提的問題都很類似,可是深藏其中的意圖連提問者自己都不明白,我又該如何分辨呢?狗類總會提一大堆問題,這是天性使然,而且它們總會混在同類裏提問,想借別人的掩護來抹去自己的痕跡。可是,不管是在老幼的狗類當中,我都沒法找到自己的同類。我的問題最終一點用處也沒有,我的努力全都白費了。我想我的同類肯定是用了別的辦法,聰明地讓自己可以忍受這樣的生活。可是我體會後發現,這辦法隻能在危急時刻麻醉自己,它同我的方法一樣,依舊無法從本質上改變這種生活。

我覺得,要找出自己的同類,從效果上判斷,遠不如從其它方麵入手更為有效。我該去哪找我的同類呢?這問題的確讓我感到沮喪。它們可能無所不在,但是,我可能視而不見,無法發現它們的存在。可能附近向我問安的鄰居就是一個,可我卻一次也沒拜訪過它。它會是我的同類嗎?我不能確定,因為我沒能看到能證明身份的線索,可是我也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可是這事情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與它相隔很遠時,我能靠想象拉近與他的距離,可是一旦離得很近了,我發現,我的想象是多麼的可笑啊!它是一條比我還瘦小的棕色短毛老狗,顯得很沒精神,左邊的後腿還有些瘸,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離上次與狗近距離的相處,已經過去了很久的時間了,我為自己還能忍受它而感到欣喜。在它離去時,我總會大聲向它致以友好的道別,可是你們不要誤會了,這可不是出於愛,每當看到它那令我惡心的背影,我總是會為自己的行為而感到生氣。我時常會覺得把它當作同類的想法是多麼的讓我羞愧。我在和它的談話中,從未找到一點證明我們相似的地方,即便它在這個圈子裏是個聰明人,我也能在它那學到不少知識,可是我尋找的是有相同想法的同類,而不是一個教授我知識的老師。我和它聊地往往是地方上的一些問題,我有了一個吃驚的發現,那就是通過長時間的獨立生活,我的觀察力變得更加敏銳了。我覺得就算是一隻普通的狗,也需要具有一些智慧,才能讓自己在這個世界存活下去。科學會提供它一些指導,可是要能夠明白這指導就很不容易了,可是理解它,也不過是向困難邁出了第一步而已,誰也無法在你抗爭苦難時幫你一把,你幾乎每隔一小時就要麵對一個新的問題,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做好了長期的準備,就連我這樣無所求的狗也不能任憑生活自由流動。

對此所進行的無窮無盡的努力,到底有些什麼意義?隻是為了讓自己被沉默綁得更緊,更加難以脫身嗎?大家總會提起的狗在時代發展裏所取得的進步,一般是說科學領域的飛速發展,可是,那些東西又有什麼好自得的呢?這就好比在稱讚一條狗,它年紀越大,不就是離死亡越近嗎?我在發展中看到的隻有衰敗,我並不認為前輩的本質要優於我,它們的長處不過是年輕而已,它們不像我一樣,被沉重的記憶所拖累,它們說話的可能性要大於我,這也讓我們在聽到那些荒唐而古老的故事時,表現得很激動。我們時常會為了一句暗示而歡欣無比,在那一刻,擺脫了幾個世紀的重壓。可是,即便我們要遠弱於年輕的一代,而且我不看好我們這一代,但我並不認為這一代比上幾代就要差,。那時,奇跡也並不常見,但那時的狗並沒有表現得狗性十足,它們那時組織還不夠嚴密,真話也能發揮出作用,至少那時還有真話,看看現在,那種東西早已不見了。我們就是想盡辦法,也依然無法找到它。我們這一代要比上一代更加不幸,就這樣走向了結束。對於我們這一代表現出的猶豫,我還能理解,我們隻是忘記了一個經常做到的夢,誰會因為記不住一個夢而遭受譴責呢?我想,站在祖先的角度上考慮,我也能理解它們的猶豫,我想自己那時可能也會像它們一樣做。它們能夠帶著沉默走向死亡,這在我看來是很幸運的事情。我們的祖先可能沒想到,自己的錯誤選擇讓它們走上了一條漫長的不歸路,它們也有再次選擇的機會,可是它們為狗類的生活所陶醉,不想回歸正道了,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它們不像我一樣,可以通過回顧曆史了解到,在生活開始變化以前,心靈已經發生了變化,它們在獲得老狗的心靈後,才開始喜歡上了狗類的生活,其實它們沉迷的原因不是自己喜悅的感覺,而是心靈的選擇。誰又能在今天談論起少年時代呢?在年輕時,它們的願望就是變成一條老狗,它們都如願以償了,這也證明給我們這一代看了。這些話,我當然不會和我的鄰居討論,可是每當我看到那條老狗把自己的嘴巴藏起來時,我總會思考起這些事情來。我覺得,這些話不光是對它而言,就是對其它所有的狗類來說,都是完全沒有意義的。我能預計到這場談話的情形。它可能會對我的觀點提出一些意見,可是最後它會用讚同來畫上句號,這樣也就能把這思想深埋起來了,既然都是要被埋起來,我又何必費力地去把它挖出來呢?雖然它不是我的同類,可是我們身上還是有一點共性,這是超越了語言的東西。我沒有找到相關的證據,可能這僅僅是我的一個錯覺,可我還是這樣認為,我不想失去這一個長久以來唯一的傾談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