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和謝江南,此生注定難為知己難為敵,有福不能同享,有難卻必定要同當。真是孽債!他要看他敗,也不是這樣天意難違的敗,說起來,不能名正言順地將其擊敗,也是長生暗中的遺憾。
2
長生敲開範麗傑家門。迎麵而來的,是那張盈盈笑臉,狐狸般的媚眼中,已有了知前情的狡黠。
人在矮簷下,既已低頭,又何苦欠奉一個笑臉?長生也笑臉相迎。
範麗傑讓他進來,讓座,讓保姆奉了茶,就讓所有人退了下去。
長生說,你知道我會來找你,我來了。
範麗傑笑道,我不知道呀,我隻知道我願意等你。
這話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長生心中苦笑,這幾年的周旋,難為她還不累,真是鬥誌昂揚。
範麗傑豈止不累。她對於未到手的人或事一貫興致勃勃。長生數年來對她若即若離,越發激起了她的興致。
征服,不是男人才有的秉性。像她這樣的女人,也有,甚至更強盛。
她饒有興味地看著長生。
Lisa,長生開口。
範麗傑忽而一笑,不理他的錯愕,接口道,我發現,你一旦叫我Lisa,必是在算計我,或是有什麼說不得的事。
她這麼一說,長生隻有默然,不得不認她說的是對的。
見他十分之尷尬,範麗傑也不忍再進逼。不得不認她對長生是有心的,而且,是真心。這就要緊了!否則,天下間這麼多豐神俊朗的男兒,這麼多嗷嗷待哺等著被發掘的商業奇才,以她的身份地位,又何須在一個人身上下如此之多的功夫?明裏暗裏地襄助。
用港人慣常的一句話來說,不著數。
無疑,千帆過盡的回眸檢點之中,長生是入眼的。她有心也有意和他建立一段關係,等待的,隻是成熟的機會。
如今機會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知道你是有事來找我。她打破尷尬。
長生說,承天需要一億五的現金。
範麗傑不意外,像她這樣的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何況香港受創比內地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手下的執行董事已經把她要關注的信息一一搜羅到了,當中就包括承天。
當下,她仍是目露吃驚之色,幾乎是脫口而出,這麼多!
長生說,是。
範麗傑隨即收斂了驚訝之色,好整以暇地問,是你要,還是承天要?
長生說。承天需要。
範麗傑掩口而笑,姿態十分之嫵媚,奇了怪了?我和承天素無交情,一億五又不是個小數目。我為什麼要拿出來?做慈善也不是這樣的做法?
長生被噎在當場,臉不由得微紅,頓了頓道,是我要,我跟你借。
範麗傑站起身來,慢慢走到他身邊去,彎下腰來,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那你說,我為什麼要借給你?你就這麼有把握?
十分十分之屈辱。尹長生有生以來,未曾如此低聲下氣過,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對勝券在握的人而言,自然大快人心,而對於領受者,真是羞憤欲死的事情。
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一顆心激跳個不停,長生幾欲起身離去。忍了忍,忍了又忍,才按捺下。如果,這點屈辱就破門而出,一時意氣,於事無補。事後,他會看不起自己,也白受了這麼多年的磨礪。
當下,他隻能隱忍,抬眼看她,喚她,Lisa,你也是有承天股份的人。
範麗傑見他麵色青紅不定,心知是拿捏得夠了,惹急了他,一拍兩散就不美了。見長生無形中已經服軟,她心中已是暢快。於是,露出柔粲笑顏,安撫這隻劍拔弩張的小獸。
好嘛,你不過仗著我寵溺你。她笑道,錢,我隨時可以借你。
長生長籲一口氣,心頭稍定,問道,條件呢?
條件一,兩年內如果不能如期償還,作為抵償,我要承天40%股份。她很隨意地說。
長生臉色再變,咬牙道,你夠狠。這不是我做得了主的。
範麗傑的手按在他的肩上,胸有成竹地一笑,你可以回去開董事會,現在,除了我,恐怕也沒有人肯接手這個燙手山芋了。
長生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趁火打劫。
範麗傑笑吟吟道,別說得那麼難聽,在商言商而已。條件二,兩年後我有優先購股權,當然這要看你的能耐了,假以時日,我相信你能讓承天起死回生。
長生慢慢平複了神色,輕哂道,你就這麼相信我?
範麗傑回以笑顏,我相信你和尹蓮當初相信你是一樣的。何況,我在你身上花的心血可不少呢,我對你的信心,換言之,是對我自己的信心。
長生心頭狂震。眼前這個女人,她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他在她麵前猶如被扒光了一般尷尬,毫無還手招架之力,徹底一敗塗地。
範麗傑看他的神色,笑道,你不出聲,是否就是答應了?我這個人比較少安全感,我要你親口應承我。
我答應。長生一字一句道。事已至此,你是唯一可以幫我的人。
——肯親口承認她的重要性,範麗傑對他的回答相當滿意。
條件三,她繼續道,也是最重要的,如果這條你不答應,那麼前麵的條件自動作廢。
她的笑容嫵媚淩洌,像圖窮匕見的那把匕首。長生心頭一緊,閉目歎道,你說吧。
範麗傑道,我要你跟我在一起,從明晚開始。你可以不來。
長生霍地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