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山河歲月空惆悵,今生今世已惘然(6)(2 / 3)

最美的風景總是遙遙在望,看似觸手可及。最深的記憶亦複如是。

圍著旅館裏的藏家火爐取暖,長生拿出一瓶酒,小小的一壇子。長生笑道,這酒叫“醉生夢死”,今晚我們喝完它。

縵華驚喜道,你什麼時候藏了這麼個東西?看《東邪西毒》看的?

長生哈哈大笑道,雖不中,亦不遠矣。這酒還真是王家衛給我的,那年幫了他一個小忙,他跟我開玩笑,送了我這壇酒。我聞過了,是酒,不是水。當時我們還開玩笑,說喝了之後,不知是會忘記,還是會記得更清楚。

縵華用一雙澄若星輝的眼眸注視著他,歎道,是啊,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回的西藏,範麗傑和尹蓮,她們讓你走嗎?

就著一壇“醉生夢死”,長生為縵華講完那未完的故事。舊事在今夜作結。明日天亮之後,起程去轉山,是新的開始。

去意已決,接下來的一年間,長生悄悄做著善後的準備。最關鍵的一步,是盡快歸還欠範麗傑的資金,讓她沒有任何借口,可以阻攔他離開。

京郊的地產項目緊鑼密鼓地進行。長生和趙星野,並不因競爭的原因而減少聯係,依然時常約在一塊聚會。一方麵,確因他們之間交心換命的交情,沒有必要為此而心存顧忌,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趙星野地位超然之故,萬方無人敢指派他做具體的操作。

趙星野閑極生悶,經常邀約朋友聚會,一起飲酒作樂。長生就算說忙,也不能次次逃脫。

那晚加班去晚了,趕到常去的會所。趙星野已經喝得微醺,掙紮著去了洗手間。眾人酒興正濃,見他久久不回,便鼓搗長生,這丫不是尿遁了吧!你剛來,他就閃了,肯定是怕你。派你去把他抓回來,然後自罰三杯!今兒誰也別想逃,喝高興了才準走!

長生閑閑靠了一句,剛落座就讓我去廁所!什麼好差事!

說不過,仍是起身去了。剛推開洗手間,就聽見趙星野講電話的聲音,哼!這幫吃幹飯的家夥,不曉得拆遷安置那幫工人才是政府最在意的……不讓老子管,老子樂得清閑!好了,不說了,喝酒呢!嗯?怕什麼!先讓他們急兩天,回頭搞不定了,自然回頭來求我。對了!管好你手下那幫兄弟,別打草驚蛇,等我消息吧,要你出麵你再出。

趙星野的一番話,長生在門外聽得分明。一語道破天機,他頓時眼明心亮,怪不得政府遲遲不肯鬆口,原來這才是症結所在。

他聽著裏麵水龍頭打開,才推門而入。趙星野見是他,也不驚訝,揚眉笑道,這幫家夥,這會兒都等不了?

長生笑道,走吧,我也被罰酒。再遲了,今晚的酒估計就咱倆包了。

趙星野洗了手,抬頭朝鏡子裏的長生看了一眼,笑道,別急,趁著沒人,跟你說點事。我剛接了個電話,打聽到點內幕,政府怕工人鬧事,要先談好回遷的條件。還有環保局那塊,也要趕緊拿出方案出來。

長生微微一愣,下意識道,商場如戰場,這種機密,你幹嗎告訴我。

趙星野瞪了他一眼,轉身笑道,廢話!我想你和我一起拿下這塊地, 有錢一起賺。以承天和萬方的實力,單獨吃下這個項目都有點困難吧?

長生何等眉精目企的人,笑道,怎麼?萬方那幫人惹你不痛快啦?

趙星野微一皺眉,道一聲,談不上,小家子氣唄,膩味。

長生一手拉開門,躬身笑道,趙總果然神通廣大,手眼通天!來來來,讓小的為您效勞。

趙星野見長生這樣做派,知道他已心領神會,心中自是放心,笑道,這事算你答應了啊!剩下的事我不管了。說著一閃身出了門,話風一轉,啐道,今晚我非讓你丫把訛我的紅酒全喝了。我讓你買!

長生大笑。

那夜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自不必提。

長生行事極有效率。不日即落實了趙星野的消息來源正確,當下著手跟進。問題是找到了,做出來的預算卻不容樂觀,一旦得手,意味著承天需要投入更多的資金,即便順利拿下地塊,項目進展順利,至少也要過兩到三年才能收回成本,取得贏利。

長生猶豫,這個至關重要的內幕要不要告訴範麗傑。如果不告訴範麗傑,承天在這個項目上必定有所斬獲,如此高端的高爾夫別墅區,在京城亦是首屈一指,項目收益定會在五億以上,然而,這不算長的兩三年時間,對長生而言,卻是無論如何也等不了了……

自從議定了合作的事,長生接連幾天都和趙星野廝混在一起,見相關人等。包廂裏巨大的水晶吊燈,一波一波漾下來,調暗了,也熠熠生輝,撲閃著映入眼底。酒沉了,看人都帶著水色,蕩蕩悠悠。他暗中心事重重,思來量去。那晚很快就飲得酩酊。迷蒙中還感覺趙星野嘻嘻笑笑地不斷推他,嘿!尹總,今晚你大失水準啊!

散局時,已經三點,各自的司機來接。長生搖搖欲墜上車,看著趙星野對他揮手,好像還說了什麼,他好像也回了笑。關上門,倒在後座上,車窗外燈影如河,冷色霓虹耀人眼目,疾馳中光影明暗交錯,掠到身上,劃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他在這樣的浮華中沉默,一個堅決的念頭浮上心頭來,按也按不住,有個聲音不斷慫恿他,這是你脫身的機會……這是承天擺脫掌控的機會……

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哪有趙星野座駕的影子,他走的,明明和他是兩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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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吩咐司機開車到範麗傑家。淩晨的二環路燈火通明,路況順暢得令人發指。幾個念頭沒轉完就到了範麗傑家樓下。看著眼前屈指可數的高樓,晝夜不息的燈火,耀得人眼疼,他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