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譽被曳蒼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然後也慢慢揪緊了眉心,這才有些不安道:“那是我瞧著你們沒有人著急,以為那個小男人會撐得到聖教再讓我解蠱的,他不會……真的開始腐爛了吧?”
隻是龍譽沒有瞧出曳蒼眼底的狡黠。
小男人?曳蒼的眼角猛地一抽,險些沒沉住氣笑出來,卻還是將表情裝得更擰巴,無比憂心道:“對於這斷腸蠱,我覺得小姑娘應該是比我清楚的,指不定大人走進這林子深處就不會再出來了,就腐爛死在裏麵了,那麼小姑娘你就等於是親手殺死了你和你阿娘的救命恩人。”
“這……不會吧?”龍譽被曳蒼說得將信將疑,臉色更苦了,“我瞧他還不至於這麼弱吧……”
不過這個男人也說得對,他救了阿娘,她卻對解蠱一事隻字不提,生生捱到了這第十日,她好像真的是在……恩將仇報?
“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大人在你下蠱之前練功險些走火入魔,正是身體最虛之時,你那蠱蟲可足以取了他的性命……”曳蒼也是苦著一張臉。
“你怎麼不早說?”龍譽驚訝得立刻從地上蹦了起來,睜大了一雙烏亮亮的眼眸,一臉的震驚,那她真的是恩將仇報了?她一向將情義看得很重,也從不會真正傷害任何苗民,這意外的一次出手,居然是要將還算得上是自己恩人的命給收了?
“而且就算小姑娘你現在幫大人解蠱,隻怕大人體內的髒腑也依舊被蠱蟲吃得渣都不剩了吧,還是死路一條……”曳蒼仿佛沒有看見龍譽的震驚一般,仍在兀自憂心道。
“我這就去找他!我龍譽絕不是恩將仇報的人!”龍譽咬著牙極其嚴肅地說完,就往燭淵所去的林子深處飛跑去了,現在應該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吧?
“哈……”曳蒼望著龍譽的背影,眉眼中突然笑意深深。
龍譽在狂奔,在漸漸暗得沒有一絲光亮的林子裏拚命尋找燭淵的氣息,貝齒將下唇咬得緊緊的。
小男人,你可別死了!別讓我背上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黑名!
疊嶂林深處,一條溪水潺潺流淌,銀月初升,錯過高拔繁茂的大樹給溪水披上了一層斑駁的淺淺銀鱗,也使得這幽深的林子深處有了一絲淡淡的白月光。
燭淵正浸於溪水之中,水麵及胸口,墨發披散在肩,散開在水麵上,此刻他正用雙手慢慢撩撥著身前的溪水,他十指上的銀指環正發出低沉的嗡嗡聲,好似那指環上雕刻著的饕餮在咆哮,一雙冰冷的眸子,正認真地盯著麵前因他撩撥而泛起微波的水麵。
隻見那散落在水麵上的零碎月光,正隨著燭淵雙手對水麵的不斷撩撥而慢慢向他的雙手聚攏而來!
出現了麼?
燭淵看著自水底慢慢出現在自己指尖的混沌映像,眸子裏躍上了期待已久的喜色。
“原來你在這裏!”
突然,燭淵的身後傳來一聲帶著粗重喘息聲的女子驚喜喊叫聲,指尖那已然開始浮現的映像一瞬之間便又沉回了水底,那慢慢聚合而來的月光頓時又散落開去。
燭淵原本放在水麵上的雙手一時間好似筋骨盡斷,“啪”的一聲如脫了線的偶人一般完全沒入水中,而他的心仿佛也隨著那沉入水底再也無處可尋的映像慢慢往下沉,眼神冷得完全能將人碎屍萬段,然他的左眼陡然之間好似灼燒起來了一般,灼熱難忍,使得他不得不閉起了雙眼。
“你還沒有死吧?五髒六腑還沒有被吃幹淨吧?我來為你解蠱!”龍譽找到燭淵並不困難,她總覺得無形中似乎有東西在為她指引他的方向一般,然而因為她心中的擔憂,也因為她跑得太急,此刻她呼吸得很是急促,見到燭淵之後隻是想著看他到底還有沒有救,竟是連對方正在赤身泡在溪水中這個事情都直接被她忽視掉,大步跨進了溪水裏,急急往燭淵走去,那因她的每腳都攪動得沉靜的溪水嘩嘩作響的聲音在靜謐的林子深處不斷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