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每逢同學聚會,不管你是官場上的春風得意者如東野光者流,還是官場上的失意者如麗麗者流,抑或是官場上也不怎麼得意也不怎麼失意如我者流,有一個話題是共同的,那就是真誠地、動情地為“黃埔一期”幹杯。每逢這種時刻,我總是比別人多喝許多杯,因此,我又想起了那個厲於我和他的故事,因為我還是一個女人,我醉眼朦耽地去看東野光,他依舊是眾星捧著的月亮,那麼不失風度地、矜持而又隨和地、平等而又高貴地笑著。這個男人,居然會把那個故事忘得幹幹淨淨一如果那個故事在他的心中還有一點影子,那麼我也會在他的眼睛中看得出來。

很遺憾,他看我的時候,完全是那種居高臨下的關懷外加一些同學間的不論貴賤的隨便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什麼了。今年元宵節,他邀請“黃埔一期”中二十一個縣級在他的家中聚會。他攜了夫人一那枝枯敗的桃花一一個人一個人地敬酒。敬到我的時候,想觸及他的靈魂便惡作劇地問:“東野,你,你這個人特別害怕它是不是?”

他似乎什麼也沒有被觸及到。他說:“不對。我這個當兵的出身怎麼會害怕那玩意兒呢?”

我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小家子氣,然後、趣地去喝夫人敬上來的酒。酒是純正的五糧液,綿軟,溫熱。我感覺心裏燒起了一團火。那天,神差鬼使,我特別想引出那年的話題。我不甘心地說:“東野書記,你還記得嗎?去那個大學那天我還是搭的你的車。”

東野終於很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從他的這一眼中,我總算抓住了他的一些思緒。也許,他也沒有忘記那個故事,本來,那就是屬於兩個人的故事嘛。東野光市委辦公室電話通知:明天下午三點整,方書記在常委樓邀請東野光同誌談話。’身體的第一部分似乎觸到了電流,一陣麵栗貫穿了我的全身。我知道,用官場上頗為流行的那句髒而準確的話說,我就要爬上母馬了。那個絕密的來自市委組織部的消息,產生的第三天,小曲就搞到了。許多個日子,我好像情人盼著幽會那樣子焦渴難忍地盼著這個通知。每一次電話鈴剛剛響起,我就迫不及待地抓起聽筒。通知真的來了,我卻不大相信是真的了,也許,方書記找我有別的事情。比方說……我的臉開始變色,時間一分一秒地拉長,變得難熬難忍。

過了一會兒,我又笑了,雖然笑得仍有點苦艾。方書記找我,隻會談那件事,這是絕對的。市委書記鄭重其事約我在常委樓談話,絕對不可能談別的事情,這是官場的規矩。想到這裏,我多少有點放心了。可是,我還是在不安,做不到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努力去做也做不到,我還不成熟,我在官場上畢竟還毛嫩得很。況且,那時候還真的有一件事讓我不能不忐忑不安。那時候,文憑在官場上正是最值錢的年頭。多少人就是揣著一張大學文憑而平步青雲的。而我,卻連一張大專的文憑也沒有。我對自己說,你有一枚英雄勳章呀。馬上,我又反駁自己。如今,勳章哪裏比得上文憑值錢呀。我惴惴不安地走在市委大院裏,心中充滿了對一九七九年的反悔一~我在人生的途程上也許犯了一個曆史性的錯誤,我為什麼選擇了兵營而沒有選擇考場呢?……可是那個選擇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而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行動是沒有理由後悔的。我不後悔,眼前卻還是映出了一幀微山湖邊的畫麵。“我去考大學吧,我會考上的。”

“你……還是去參軍吧!爸爸會照顧你的。”

太陽快要落山了。一片血一般的夕陽從天空傾瀉進湖水裏。微山湖的傍晚。歸帆,船頭上單腿而立的黑色漁鷹,萬點碎金似的漣漪。我和她在湖邊上徜徉。綠色的葦帳把我們和世界隔開了。我產生了一陣衝動,猛地抱住了她。情欲卻及時地被心中的壯誌所淹沒。那時候,仕途在男人的心中還沒有像今天這樣具體、強烈、世俗化,那時候,男人還隻會說理想,官場高升成為男人追逐的一大目標,不過才是近幾年的事情。當然,男人到戰場上建功立業仍舊是那時候最時轚的理想。我說:“對,我應該做一個將軍,衍不應該做一個學者。我能嗎?”

“能。我看你行。”

“我也覺得我行。並且,還有爸爸……可是,你爸爸喜歡我這個臨時工嗎?”

“他說,我相信女兒的眼力,一個供電局的大秘書愛上了一個小臨時工,這就足以顯示那個臨時工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人物。”

而那時候,男人要想成為一個人物,似乎隻有到軍營裏去。到學校裏去是成不了人物的。後來卻變成了要想成為一個人物必須先到學校裏去。我捧起了她的麵龐,說:“我要報答你。終生報答你。”

我記得,那天傍晚,我出於一種考慮,在湖邊的沙崗子上掀翻了她,撩起了她的裙子……我不後悔。從戰場上凱旋的男人是不會後悔的。我總算是微笑著走進了方致遠的辦公室。兩隻手在褲子上擦了兒遍,才讓手心不再汗濕。他真是一個幸運者。冰四十歲,就升上了這樣高的位子。他有什麼?他不就是有一張名牌大學的文憑嗎?那張文憑讓他坐上了官場的直升飛機,從一個大學講師變魔術般變成了高於。而我那位一直是高幹的師長嶽父,去年轉業到地方,卻一個跟鬥跌成了縣團級,幹的還是縣政協主席一類的虛職。老頭子血壓一下子高上來,大芎“改革就是秀才奪權”。“明天,郊縣的新班子就要公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