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委書記卻說:“郭老,他畢業後就是縣委書記,現在郊縣就給他空著位子嘛,應該特殊照顧的。”
老校長看來和我的看法一致,他說:“沒有畢業就參政,這並不好。房子不能給。另外,我在這裏強調一下,今後學校有什麼困難,不要去找幹部班的學生去辦。”
書記這時候來了一招鮮的,打敗了校長:“把我中午休息的那間宿舍騰出來給他,中午,我在辦公室裏休息好了。”
我和校長還能說什麼呢?於是,一間獨特的大學生宿舍便在學校出現了。房子很高檔,是專門供校級領導中午休息的一室廳。前麵有假山、湖水,有茵茵綠草,有一個不小的榴園。我很感慨,好多教授也很感慨,我們也沒有這種待遇。
我在係裏說:“生子當如東野!”東野光西靈來找我了。我剛剛把楊四光兒個人送走。我還沉浸在郊縣的一些政治亂麻中。楊四光向我彙報了好多情況,有樺讓我高興,有殘也讓我心亂。西靈來了,我去看她的動人的地方,比如乳房,比如大腿,我想休息一下腦子。我看得很大膽,因為我知道西靈並不惱我這樣。這一次她的心思卻不在那上邊。她笑嘻嘻地不無尖刻地說:“東野,你肯定知道這一段曆史。當年蔣介石被迫下野,回到了老家溪口。
他向李宗仁保證,五年之內不幹預政治。口了是,他並沒有言行一致,而是在故鄉建立了七座電台,繼續指揮著他不該管的千軍萬馬,嚴密控製著各項軍政大事。”
我說你在借古諷今是不是?她說東野,你這樣幹,那位於副書記能沒有看法?我說我們是戰友,都是他讓人來找我的。她說你騙我……他們都是悄悄來的。我承認。我說西靈,我有點兒不大放心郊縣的改革大業。我自問用心是良苦的。我身在“齊魯”,心已經拴在郊縣的山山水水上了。西靈,你為什麼不理解我的苦心呢?西靈又說:“東野,從哪一方麵來說,目前,你都不應該幹涉、插手、遙控新縣委的工作。”
我應該在別人麵前表現出大度,在西靈麵前尤其如此。我說:“西靈,你心裏怎麼想的,你就怎麼樣說。”
“我會的,”西靈說,“你這樣做,當然是好心,可是必然會影響你和於澤的關係,你不相信人家能把工作搞好嘛。你的今天,會給你的明天留下陰影。同時,你這樣做,也會傷害你的威信,你不知道,郊縣的幹部和百姓對你看得多麼高,多麼重。”
我知道的。除了那一場場的報告以外,我還幹了一件漂亮事,讓郊縣人對我東野光不能不報以信任、寄以厚望。我雖然還沒有到任,在郊縣,我知道我已經是眾望所歸了。那件事是去年幹的。我做為團縣委書記,大義凜然地上書市委,列述了郊縣縣委和政府兩個主要負責人爭權奪利,拉幫結夥,置郊縣改革大業於不顧,置郊縣七十萬老百姓於不顧的十大錯誤。我在信的末尾寫道:“我這樣做顯然會得罪一些當權者,也許因此而丟官,可是我不怕,因為在我的心中,老百姓的利益比個人的一頂烏紗帽不知道要重多少倍。”
我的上書被市紀委轉發,我在郊縣人的眼裏成了不怕丟官、敢於碰官的人,人們最佩服的就是這種人呀,我知道。結果,接委書記、縣長兩人被同時調離郊縣,降級使用。而我,不但沒有丟官,還升了官。每逢想到那次壯舉,我都會產生一種快感。這種快感在戰場上我屢次經曆過,這種快感我還有過一次隱秘的體驗,那是在別人的床上,某工廠的女團委書記,非常妖冶的一個少婦,乘她丈夫不在家的時候,向我奉獻廣她的一切……西靈還在向我表示著真誠。她說:“你安心做一個大學生有多麼好。有許多事情值得學習呀。”
她親昵地看著我,溫存得讓我簡直不敢再拿眼睛去盯她的那些部位。我說:“我難道還學得不好?”
西靈說:“全班恐怕你是學得最好的一個。在課堂上,你是真的鑽進去了。有幾次,我拿眼去斜你半天,你都一點點不會發覺。可是,業餘時間呢?你不打球了,你打得多麼漂亮呀。也不跳舞,也不讀小說,統統用來參政了。依我看,這實在是有點得不償失。當然,這是我的一點想法。打球、跳舞、讀小說,等等,對你來說,也許太重要了。因為我們不僅僅要學習幾門功課,還要全方位地提高文化素養,還要恢複……我們消失得太快的青春。而這件事,光學習幾門功課是完不成的。”
我說你說得實在很好。“你還有一個獨特的任務。”
“獨特?”
“我想……你的未來決不隻是一個郊縣,因此,你還要學習風度。”
我被她的說法吸引了。我由衷地說:“獨特而又新鮮。小靈,你不光美,還聰明。”
西靈低下了頭,我看見了她豔紅的耳根。她又猛地抬起頭來,灼灼地看著我。沒有說什麼,眼睛裏卻什麼都有了。沉默了片刻,她說:“你難道就不能做一個不問郊縣政治的真正的大學生嗎?”
我記得,當時我真的被西靈說服了。起碼,當時我是實心實意表了這樣的態:“《百年孤獨》裏那個吉普賽人拿著磁鐵在馬紮多村走了一遭,連鑲在木頭裏的釘子都被磁鐵吸引得晃動了……西靈,你放心,我會戰勝那磁鐵的吸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