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感謝小曲,他及時地窺探到了我心靈的隱秘,做出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卻又不動聲色地安排好了我十分渴望的事情。西靈,你這纏人的美女蛇,我多麼想全部地一點不剩地得到你,占有你。我是你的第一個嗎?如果是,那該多美呀。肯定不是的,你是一個戲子,戲子就不能太講究第幾。
她肯定比那個女人有味、嬌豔,這就夠了。可是,這時候,危險的信號劃破了我的心靈。我渴望立即攻上那美麗的陣地,我又知道,我是走在一塊薄冰上。我必須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三步。即便這樣,我也覺得不保險,這個刻骨的迷戀顯然危及到了我的那個刻骨的迷戀。我到底迷戀哪一個呢?我知道自己,哪一個都不想放棄。天性如此,我自己也改變不了自己。哎,我不叫他們來找我,這些笨鳥便一次也不來了。你們不能坐車來,難道不會騎著自行車悄悄地來嗎?我心中有一種不安在躁動,一定是縣裏發生了重大事情。明天,叫小曲回去一趟吧。我為什麼是一個有妻子的男人呢?這又有什麼關係?難道我就不能像社會上有些人那樣,愛一另外的女人嗎?我的妻子已經不能給我激情了,她有病,她枯萎了。而我,三十七八歲,正是男人最成熟、最成功、最危險的季節,想到女人,便想到性,想到直奔主題。我會很好地對待妻子的,我會讓她成為郊縣第一夫人,可是,她應該允許我,理解我,有本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妻呀,我不會讓你難受的。那個身居高位的我,永遠屬於你,不管你枯萎到什麼程度。我永遠是你的丈夫。至於另一個我,你不會知道他的,你看不見他,他是無形的。你看不見他,猜不透他,對於他的所作所為,當然也就不會有痛苦抑或不痛苦的反應了。條件就是要做一個多麵人,這是可以行得通的。我知道有些男人和女人就是這麼幹的。
尤其是一些當官的男人,他們把自己的行徑叫做“內部穩定,外部搞活”。他們很高明,一箭三雕。第一維持了家庭,第二得到了喜歡的女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點也沒有影響自己的前途。人海茫茫,還是有縫子可鑽的。東野光啊!小車引擎聲。他們,可能是他們來了。快來吧,我有多少事情要問他們,要吩咐他們呀。我發現,夏天的男人各種欲望都很強烈。一會兒女人,一會兒政治。先把女人放一放吧,對於我來說,政治也是很要緊的。實踐證明,我對郊縣並不放心。說白了,我對於澤並不放心。幾天來,楊四光的那場勸諫時不時地在心中響起。他們真的來了。轎車。楊四光。另一名常委。那名常委說:“書記,老於要決定辦公室主任的人選了。”
老楊說:“我們不能不來了。於澤已經物色好了人。”
是嗎?於澤,你怎麼搞起了突然襲擊?起碼,你應該來請示一下我呀。縣辦主任可不是一般性的人物,它是縣委常委、尤其是書記的耳、目、手、腳呀。如果你安插上你的人,兩年後,我這個書記甭幹了。“戰友,隻是在戰場上存在。官場上是不存在戰友的,官場上隻有對手。”
大半年前楊四光的勸諫又在我的耳畔響起來。我的心有點隱隱作疼。
我不能不想起廣西前線的那一幕……他用身子完完全全地遮壓住我。轟!一顆炮彈在我們的身旁爆炸了。血,熱的血,腥的血流進了我的嘴裏、鼻子裏。我醒了,我沒有受傷,於澤的一條胳膊卻被一塊大的炮彈皮削去了,不知道飛向了哪裏。他的臉盤子上,沒有一點點血色。脖子那裏,血流如注。我抱起他,拚命地往陣地衛生所那裏跑去。一邊跑著,我一邊對他哭喊著,於澤,我的好戰友。我沒有作聲,努力往好處理解他。他應該安排的,他可以不和我商量的,我還沒有到職。他應該不會對著我來的,我也不應該在背後球磨老於。兩位來者卻繼續告狀。“書記,他不向你請示是不正常的。”
“書記,他是不是有點野心。”
“他這才是第一步,他還有第二步,第三步,如果你放任自流的話。他的第一步是試探性的。”
我的心又亂了起來,我問:“他物色了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楊四光說:“姚永。”
我頭腦中馬上出現了小曲給我畫好的政治聯絡圖。圖中,有姚永這個點一一他是縣文化局副局長,當過右派,筆杆子很硬,思想活躍,據說有點兒開拓精神。姚永的點一閃亮,與之相聯係的那一個個點也閃亮了。那些點對於我倒是沒有什麼,既沒有什麼危險,也沒有什麼價值,那些個點大部分是些文化名人。老楊似乎看到了我的思路,馬上說:“聽說姚永和於澤關係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