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無所獲。母親見寶物尋回無望,當即中風摔倒,支撐了幾日,便氣息奄奄。而徐誌也突患怪疾,整日咳嗽高燒,胸悶窒息。
徐靜覺得此事極為詭異,再也不敢在徐宅多留。因為徐茂夫婦重男輕女,徐靜和徐誌母子關係一直頗為冷淡。交代了下人好生照顧徐家母子後,徐靜便匆匆離開了徐宅。
然而沒過多久,徐靜也患了和徐誌同樣的病,且傳給了丈夫,不幾日兩人竟相繼死去。幾乎是同時,徐家母子也在徐宅咽氣。之後所有接觸過幾人的丫頭仆役也紛紛發病。未過一月,兩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幼竟然全都死光。徐家老宅也成了空宅。
戍城自然有人垂涎徐家財富,趁夜色入內偷盜,卻是有進無出,都死在裏麵。自此再也沒人敢進徐宅。
從那以後,偌大的徐宅空空蕩蕩。深夜裏冷風掃過,院中嗚咽聲起,似有鬼哭。戍城人都說徐宅裏麵住著索命鬼,害死了徐靜姐弟兩家百餘口人,連入室行竊的小偷也沒放過。
一來二去,徐宅有鬼的說法不脛而走。若有孩子不聽話,大人往往會說:“你若再淘氣,便送你到徐宅過夜。”那孩童馬上噤聲,冷汗直流。因此戍城多年來教育出的乖孩子特別多。
就這樣,徐家老宅勇敢擔當起嚇唬好孩子的責任,在風雨中日複一日荒廢了。
2、小偷
八年後,一個叫胡良東的人住進了荒廢陰森的徐宅。
胡良東是江西九江人,父母早死,窮困潦倒,年逾三十,仍舊討不到媳婦。但他卻是個有理想的人,孩童時候,便立誌要發家致富,成年後曾先後致力於種植養殖經商,但都以失敗告終。
偶然的一次機會,胡良東翻看祖上留下的破破爛爛的《山海經》,悟到產金產玉的大山都在遙遠的地方,於是毅然決定離開家鄉,廣遊天下,希望某日麵前突然出現陽山蟲尾山,讓他滿載金玉而回。
胡良東走到戍城時,衣不蔽體,蓬頭垢麵,背上背著鋪蓋鐵鍋等八個袋子,活脫脫一個丐幫八袋弟子。
某日,在與當地土著乞丐共同乞食時,聊起當地故事,突然聽說徐宅往事,胡良東暗淡無神的雙眸猛然放出奕奕神采。他問明徐宅方向,拔足便跑。當地土著乞丐大吃一驚,隻料此人已瘋。
胡良東當然不是瘋了,而是他驀地意識到,金玉之山被他找到了。它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了!
傍晚時分,胡良東終於走到了徐宅。占地百畝的宅院數年來無人居住,飽受風吹雨打,院內野草荒蕪,蟲鳥聚集。胡良東揀了靠西的一間廂房,將鋪蓋放下。後院一棵蘋果樹結了很多果子。胡良東摘了五六個大蘋果,用前襟兜著,邊啃邊四處查看。一看之下,心中又喜又驚。喜的是宅子雖然破爛,各個房間卻仍陳設著許多古董家具,驚的是這些家具表層光潔如新,好似有人定期打掃一般,並無灰塵。
胡良東想起乞丐們告訴他徐宅鬧鬼一事,心中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自己的遠大抱負就要實現,不禁又生出幾丈豪氣。他橫下心,吃完果子,到柴房裏找出把鏽跡斑斑的斧子,朝寬敞的正房而去。他知道,徐茂和徐誌一定都曾住在這裏,他們的細軟當然也都在房裏。這麼多年,無人敢進徐宅,東西多半還在原來的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胡良東進到裏屋,一眼便看見床邊幾個上著鎖的紅漆大箱。他用斧子狠命砍斷其中一口箱子的鎖扣,掀開箱蓋,眼前頓時黃澄澄的一片。定睛細看,箱子裏竟然是幾十錠黃金元寶和一堆珠寶首飾。胡良東心頭一熱,差點昏過去。
這天晚上,胡良東連開六口大箱子。除了兩箱錦緞褪色不能再用,其餘箱子裏皆為金錠珠寶,更有三尺高紅珊瑚一尊。徐家大富,果然名不虛傳。開始他還擔心傳說中的惡鬼出現,提心吊膽,暗暗告訴自己不可貪多,到手的財物夠豐衣足食過一世也就好了。但惡鬼遲遲不來,財寶越來越多,他哪能放得下?
到後來,他看著滿眼財寶有點手足無措。這麼多寶貝,藏到哪裏呢?此時天光大亮。原來他專心偷盜,不覺一夜已過。
看著紅日在天,胡良東,突然得意地笑出聲來。這宅子裏安安靜靜的,根本沒有惡鬼。如果有,他昨晚一夜折騰,早把鬼引出來了。既然戍城人都認為此處鬧鬼,不敢靠近。自己何不把寶貝藏在徐宅,隨時來取呢?
想到這裏,胡良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他當即到後園掘了個大坑,想將黃金埋入。不想沒挖多深,便挖出三具屍骸,皮肉爛盡,顯然死去多時。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當時徐家病死那麼多人,後園發現屍骨也算平常。他把屍骨扔到草叢裏,將黃金埋入,又把破爛草皮蓋在土上。
幹完這一切,胡良東這才覺得渾身乏力,又饑又渴,於是懷揣兩錠金子去到城裏,兌了銀子大吃大喝,填飽肚子後,又換了兩身新衣服,理了頭發修了胡須。再走上街時,胡良東便覺得,和自己比起來,神仙也未必逍遙到哪裏去。
胡良東從小到大的唯一理想便是發財,現在當真發了財,一時間倒沒有第二個想法了,長街之上一時竟有孤獨之感。他突然想起,都說吃喝嫖賭是人生四種大樂。吃喝對當下的自己來說,已不成問題,嫖賭兩樣卻從沒試過。他一時興起,立刻找了家青樓去嫖,嫖過之後又去賭。如此吃吃喝喝嫖嫖賭賭,兩錠金子兩天便沒了。胡良東不怕,他在徐家還有存貨呢!
3、捉鬼
這天午後,胡良東回到徐家,來到埋金子的地方,扒開土一看,頓時傻眼了。坑裏的金子不翼而飛,換上的是被他扔進草叢的三具骷髏。胡良東腦袋嗡的一聲轟鳴。第一個念頭便是:見鬼了!
他拔腿就想跑,但腳卻並不聽自己的指揮,反而牢牢釘在地上一動不動。是啊,他剛剛享受了兩天有錢的日子,怎麼能就此打住呢?
他對著土坑使勁吐口唾沫:“老子死也要把金子弄回來,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你!”
他想搜搜別的屋子,看還有沒有金銀。路過前晚作案的地方,胡良東怔住了——他明明記得,自己曾將六口箱子劈開,拿走裏麵的財寶,弄得一片狼藉。怎麼現在箱子好端端的竟像從沒動過?他倒吸一口冷氣,緩緩走近。被他劈壞的鎖還掛在箱子上麵。他戰戰兢兢掀開其中一隻箱子的箱蓋,探頭一瞧,差點沒昏過去!箱子裏正是從大坑中消失的金元寶,整整齊齊碼著,泛著耀眼的光。蓋著元寶的棉布上寫著幾個大字“再拿就殺你!”
胡良東這回扛不住了,頓時直打哆嗦,拔腿便朝院外飛奔。剛出大門,迎麵便把一個和尚撞個趔趄。和尚拉住驚慌失措的胡良東,問:“施主,出什麼事了?”
“鬼!”胡良東指著徐宅,“有鬼!”
和尚瞅瞅徐宅又瞅瞅胡良東:“施主不要害怕,大凡鬼都是怕人的。”
胡良東站住:“什麼?”
“鬼,是怕人的。”和尚說,“你完全不必怕他。”
胡良東打量他幾眼。和尚四十幾歲,圓頭大耳,麵皮白淨,手裏拿個黑缽,項上掛著念珠,氣定神閑。
“你怎麼知道鬼怕人?”
和尚笑:“因為我是個捉鬼的和尚。”
“捉鬼?真的假的?”胡良東狐疑地上下打量和尚,“別是騙子吧?”
和尚走到徐宅大門前,用鼻子在門柱上下聞聞,又眯眼朝門裏瞧瞧,回頭說:“此間真的有鬼,不過不是厲鬼。”
胡良東看他煞有介事的樣子,半信半疑地湊上來:“大師,您老人家真有法子捉鬼?”
和尚笑:“我行走天下,專為捉鬼。你三日後清早來此等我,我把這鬼給你看。”言畢,大踏步走進徐宅。
胡良東看著和尚進門,心想,捉鬼原是道士騙人的把戲,如今和尚不化緣,也搞起這一套了。不過,姑且看看這和尚唱的是哪一出好了。
胡良東在街上遊逛了三天。沒錢花的感覺還真不好受。第四天,胡良東早早來到徐宅門口。院門裏霧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他坐在離徐宅不遠的街角關注門前動靜。太陽完全升起時,門內忽然起了變化,濃霧瞬間散盡,接著有人哈哈大笑,自門內出來,正是那和尚。他手中高高舉著黑缽,瞧見胡良東在街角,便朝他招手:“施主,你來啦!”
胡良東跑過去。和尚指著黑缽:“被我裝在缽裏了。給你看一眼,我就封印他。”
“什麼叫封印?”胡良東愣愣地問。
“就是把他永遠禁錮在缽裏,讓他不能再出來。”和尚邊說邊把缽放到胡良東眼前。裏麵跪著個小小的鬼,竟是個老頭模樣,花白頭發,一把胡須。
胡良東問:“他是哪兒的鬼,怎麼住在徐宅?”
缽裏的鬼看見胡良東,大怒:“你把我的金子埋在大坑裏,還偷了兩塊去花,你是個賊!”
胡良東納悶:“怎麼會是你的金子?你是誰?”
和尚笑:“他就是徐茂啊!”
胡良東頓時傻了。
4、協議
原來徐茂生前積財無數,富甲一方。他死後,實在不忍離開自己辛苦一生積累的財富,去到九幽輪回,竟變成鬼,流連老宅不肯離去。他每天夜裏出入賬房銀庫,看著自己一點點掙下的身家,逐漸萌生個念頭,自己即便成了鬼,也要做個富有的鬼,不能把生前的財富失掉。於是,他開始將死前留給妻子兒女的財物一件件偷回。
他正忙活的時候,突然一場傳染病讓他的妻子兒女全部喪命,徐家成了空宅。他大喜過望,再也不用費心偷盜曾經屬於他的東西了。從那以後,他就留在徐宅,專心守著財富。胡良東挖到的三具屍骨,都是被他現身嚇死的小偷。
時間久了,徐茂慢慢發現,金子居然很好吃。他用牙齒將金子一點點啃成末,咽下去,覺得舒服極了。八年來,他一直享受著吃金子的快樂,過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