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聞外篇 怪談類(19)(2 / 3)

這的確是一場精彩的表演,以範佩辛的眼力一下子就看出,這並不是普通的魔術,而是一種隔空操縱的血脈技能。

“查理真是老了,表演越來越退步。記得以前,他至少可以操縱二十個木偶舞蹈……”幾個觀眾的竊竊私語,隨風飄進範佩辛的耳朵裏。他的笑容凝住,眼皮飛快地眨動幾下。“媽的。”他喃喃地輕罵一聲,然後猛地一跺腳放聲大罵,“真他媽的!”

在擁有傳承遠古血脈的家族中,性格越是偏激執拗的後代,就越是容易激發出血脈中蘊含的力量。“我隻是喜歡寬街的藝術氛圍。”那個吸血鬼曾這樣說過。他當然會喜歡寬街,因為除了瘋人院,寬街龐大的落魄藝術家群體,是最容易產生偏執狂的肥沃田地。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些剛剛激發出血脈力量的傳承者,每次隻吸取他們身上一點點的鮮血。在沒有引起人們重視之前,他已經通過這種獵食手段,竊取了無數傳承者的奇異能力。

“希望我是錯的。”範佩辛一邊快步趕往小巷一邊這樣祈禱。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猜,那麼剛才那個吸血鬼,絕不會像他剛剛表現出的那樣軟弱和無能!才踏入小巷,陡然間,“轟”的一聲巨響,巷子的一側磚石飛崩。一個人影直接從那邊撞飛了過來,重重倒在地下。倒黴的血脈傳承者,雖然擁有將肌膚青銅化的特殊能力,但在吸血鬼猶如鬼魅的快捷身形下,隻有挨打卻沒有任何的還手能力。

“嗨,住手,老兄!”範佩辛大叫。受到幹擾的捕食者回頭看了一眼,身體像獵豹一樣靈巧地躍起,急速拉近與範佩辛的距離。範佩辛的雙眼輕輕眯了起來,當那隻吸血鬼的拳頭快要碰觸到他的臉上時,他忽然以左腳跟為軸,畫了個半圓,轉到吸血鬼的身後。同時右腳鞋尖彈出一截刀片,迅速戳向吸血鬼的腳踝。鋒利的刀片劃過吸血鬼的腳筋,感覺卻像切割到一塊幹枯的老樹皮上。枯幹的筋絡先是收緊,然後一跳,刀片順著對方的肌肉而滑開,範佩辛幾乎站立不穩。

吸血鬼抓住時機,腳一蹬地再次返身向範佩辛逼進。一手抬起擋住範佩辛左臂的倉促攻擊,再一腳把他踢得踉蹌倒退。不過趁著這個機會,範佩辛終於騰出空掏出了他的柯爾特。吸血鬼優雅的身影慢慢地從煙霧裏浮現出來,看到範佩辛的手槍時,他眉毛跳了一跳:“該死!你們先不講規矩死纏爛打。”

“別這麼說,這隻是個誤會。”範佩辛微笑著把槍口放低,攤開雙手,“這小子是個菜鳥,你知道菜鳥總是比較容易衝動的。”

“嗨,你可不能就這樣放過他!”搞不清楚狀況的菜鳥大聲喊道,“這家夥吸了很多血脈傳承者的血,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進化成血之君王,到時候就沒人能對付得了他。”回答他的是一記橫踹。

“我們講和吧,這種無謂的戰鬥,對雙方都沒有任何好處。”範佩辛一邊吸著涼氣一邊提議。

“怎麼會沒有好處呢?隻要幹掉你們,吸光地上那個小夥子的血,我就可以再次進化。你最好別懷疑我的能力。”

“沒錯,你的確很強。”範佩辛承認,不過也不忘記提醒,“但是,你敢肆無忌憚地,在這座全世界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裏,釋放你的全部威能來對付我們嗎?”

吸血鬼有些猶豫了,作為一種害怕陽光,有致命弱點的生物,低調才是生存的王道:“你能確保,絕不再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當然可以!我可以用我祖母的名義發誓!”施佩辛把槍扔到地下以示誠意。

那麼OK,握手成交。兩隻手即將接觸的瞬間,清脆地金屬交擊聲陡然間響了起來,漆黑的巷子裏,軍刀與吸血鬼的利爪拉出的火花,在黑暗中形成了長長的光路。兩道身影不斷交錯拚殺,清脆的金屬聲不絕於耳,一時間令菜鳥眼花繚亂。

吸血鬼輕鬆閃過當胸刺來的一刀,下意識一拳將範佩辛打飛。範佩辛在地下翻了幾個跟頭,恰好落在剛才扔掉的柯爾特邊上。順手操起手槍,將彈倉裏的子彈在第一時間全數傾泄出去。銀製的子彈在吸血鬼的四肢、胸口,掀起片片血花。但吸血鬼的肌肉蠕動著,傷口很快愈合恢複,一步步從牆上的缺口退入剛才他出現的房間裏。

範佩辛掏出身上所有的手榴彈、煙霧彈、閃光彈,以及其他能從他身上摸出的任何大威力武器,一股腦向缺口中丟去。然後一把把菜鳥從地上拉了起來,飛快衝出小巷,融入密集的人流中。

4死戰

這時,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細微尖銳的聲音。這異響逐漸變得越來越大,如同潮水一般衝擊著所有人的耳膜。

老鳥拉著菜鳥飛快地躲進一間看起來很結實的屋子裏,透過窗戶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才發現寬街的上空,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吸血鬼撲扇著長長的黑翅,從蝙蝠群裏鑽出,發出嗜血的狂笑,身形在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殘影,所到之處都是一片血雨紛飛。

跟隨著吸血鬼發動攻擊的還有他召喚而來的蝙蝠,數以萬計的蝙蝠不顧性命瘋狂地朝人群發動攻擊。人們為了躲避攻擊自相踐踏,場麵混亂不堪。

“該死……”範佩辛咒罵道。這一刻,吸血鬼展現出來的實力和瘋狂,令他也感到膽戰心驚。

“我們必須盡快行動!人們需要我們的幫助!”菜鳥激動地大叫,但換來的,隻是一記響亮耳光。

範佩辛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恨不得現在拿出一個包裹把菜鳥裝起來,再貼上郵票,然後寄回他那該死的西部老家。

“我們不是救世主!我和你都不是!”老鳥氣勢洶洶地扼住菜鳥的脖子,把他頂到牆上,“聽著,別以為你所從事的是一件多麼高尚的工作,更別以為我們需要具備什麼偉大的情操。我們隻是一群苦力,就像清道夫或水管工那樣的苦力!富翁和政客拿出點小錢,雇我們清理掉令他們感到不悅的肮髒汙垢,僅此而已。不要學大人物假惺惺的慈悲,那是有錢人才能有權享用的奢侈品,是他們用來掩蓋貪婪和罪過的假麵具。對於我們這樣的小人物來說,生存才是頭號大事,哪怕像土狼那樣猥瑣卑微地生存。”

這才是傳說中那個熱血、刺激,同時也不乏浪漫的吸血鬼獵手的真實生存狀態嗎?小菜鳥怔住了。他瞪著範佩辛,努力想從老鳥的神情中找到哪怕一絲說謊的證據。

“回家去吧,菜鳥,這座城市不是你夢想起飛的機場。”範佩辛慢慢地鬆開手指。菜鳥沉默了,身子也一點一點地佝僂下去。

“也許現在不會,但以後你肯定會感激我的。”老鳥如是宣稱。

忽然,老鳥看見菜鳥蜷縮的身子漸漸膨脹,彎曲的腰杆也慢慢挺直:“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個任性而不成熟的人。”菜鳥輕鬆地笑著說,“我想進城,於是就進了;我想做吸血鬼獵人,於是就做了。我總是如此,按照自己的心情,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活。這樣,到我老了的時候,坐在搖椅上對我的兒子、孫子,講起當年的故事時,我才可以驕傲地宣稱,我曾經精彩地活過……”

範佩辛覺得他的肺和胸腔生起火辣辣地灼痛,似乎連血管裏流淌的血液也因此變熱甚至沸騰。

“不,你不會有那種機會的。隻要你走出這扇大門,必定會死在外麵那條冰冷的寬街上。別用那種該死的目光看著我,我是不會陪你一起去發瘋的。”範佩辛板著臉說,瞳孔裏有幽幽的瑩光在跳躍。

“好吧,也許我真沒那種機會了。但是,我至少可以對自己說,我沒有辜負自己,沒有辜負老天賦予的,每個人都僅有一次,一旦做出選擇就不可能再重來的生命。”說完,菜鳥邁著堅實的步伐,向大門口走去。

“好吧,永別了,你這隻該死的菜鳥!”老鳥再次大罵。不單是因為菜鳥出人意料的愚行,更是因為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身體內部沉寂已久的某種東西,竟然在這一刻蠢蠢欲動,讓他抑製不住地戰栗不休。

這年頭,比擁有良心更糟糕的,莫過於隻將良心讓狗啃掉一大半,卻把剩下的一小半吝嗇地藏好,掩埋在胸腔自以為永不會觸及的最深處!

“這隻幼稚的菜鳥。”他忽然搖頭失笑。然後抽出腰間的左輪,伸手慢慢打開麵前那扇曾被他親手關閉的門……

尾聲

“我錯了,我不該把康柏交給你,真的不該。”老喬伊哀歎,心疼得眼淚汪汪。

範佩辛聳聳肩,但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帶來一陣鑽心地疼痛——那隻該死的吸血鬼力量大得驚人,隻一拳就打斷了他的三根肋骨。

“但他還活著,是我保住了他的小命,不是嗎?”

“可他現在對我來說,還不如死了的好!斷了一條腿,全身多處骨折,好吧,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因為失血過多,喪失了血脈傳承的能力,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就算傷養好了,以後他也隻能返回西部去放馬!由於你的過失,使我損失了一個未來的好幫手,也葬送掉了一個優秀小夥子的前途!你該感到羞愧!”

長久的沉默後,老鳥的嘴角忽然鬼使神差般勾起一抹難以覺察的弧度:“就算葬送了他的前途,但是至少……至少他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良心。對於一個還沒來得及被這座城市釋放出來的廢氣所汙染的小夥子來說,這是件好事,不是嗎?”

“你這個冷酷狡猾的混球!”老喬伊先是狐疑地看著範佩辛,繼而仿佛想通了一般,親熱地罵道,“沒錯,一個具有血脈傳承力量的吸血鬼獵手,的確會對你現在擁有的地位造成威脅。那麼在他成長起來之前,就果斷地扼殺掉,哪怕名聲遭受點損失也不是不可接受。哈,老混球,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就是這個!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