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成功解決,KK父親十分開心。他決定開一個慶祝會,邀請所有參與偵破案件的成員參加。安仔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我能帶我家人一塊兒來嗎?我爸爸媽媽從沒參加過這麼高級的宴會,還有我姐姐,我想讓她也分享我的快樂。”
“當然可以,我也很想認識他們!”KK父親說,然後他又看向我,“小D探長,你不妨也將家人帶來,就當是一場家庭聚會吧。”
我笑著婉拒了:“我父母一定很榮幸接到邀請,不過他們還在國外做研究,工作比較忙,恐怕趕不回來了。我替他們感謝您。”
全程替我們做IP追蹤的華博士笑道:“真可惜呀!我都很久沒見到伯父伯母了。不過到時候可別忘了通知我參加啊,我再忙也會抽時間的。哈哈,一定會很熱鬧!”
大家都笑起來,對慶祝會非常期待。
不過在慶祝會之前,我們要先去另一場盛會——失竊的燭台已全部尋回,博物館的歐文館長給我們發了邀請函,三天之後,燭台展覽將隆重舉行!來自全世界的遊人,都能參觀這些精美的藝術品了,真是大飽眼福啊。
在這一刻,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接近人類:隻依靠一個信念,變得無所畏懼。
PG20
這裏很安靜,沒有風,有懸浮明耀的太陽,和繁多卻不閃爍的星星。這裏沒有空氣,因此,沒有陽光漫射開的藍色,更沒有絢麗多彩的晚霞。這裏,夜晚的溫度是零下223度。如果我有眼淚,它現在一定是一滴冰。
我確定,這裏完全不適合人類居住。
不過還好,我不是人類,是人類遺忘在這裏的機器人。
我是二代全智能情感型P級G類20號機器人,有立體成像的超大攝像眼,還有伸縮自如的折疊機械臂。四十二個多向無障礙滾輪,在任何地麵都能跑出時速120公裏。你可以叫我PG20,或者20,或者小P。隻要你喜歡,我都不介意。反正已經很久沒人叫它們了,久得我都快要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
地球在我的記憶庫中,是顆很遙遠的星球。蔚藍、潔淨、有無數溫暖愉快的笑臉……有時,我想把有關地球的一切從記憶庫中刪除。可是我又怕這樣,會讓自己變得更孤獨。
現在是我到Vila星的第2296個夜晚。我的金屬腦袋已經被沒有遮攔的宇宙射線,曬出褐黃的斑點。昨天,我休息的山洞,被隕石砸成了環形山。我想,我應該再找個更安全的地方。當我繞過一塊巨大的Vila岩石的時候,我的生命探測儀忽然響了起來。
這真讓人興奮!不是嗎?在我等待了那麼久之後。
生命的信息來自一座環形山的底部,那裏像死寂的火山口。我打開眼睛裏的照明燈,看見空曠平坦的底部竟然多了一座雄偉壯觀的垃圾山,到處都是報廢的機器人。人類一定是來過了,我竟然就這樣錯失了回去的良機。那些身上刻著不同國家文字的機器人,毫無生氣地堆在一起,讓我覺得有些恐怖。我不停地調換著對話頻道,搜索著可以接收的信號。終於,我聽到了一個微弱的喘息聲,接著從那堆廢棄品中,爬出一台烏金色的機器人。它的型號我認識,中國產先鋒型,T級B類機器人,它比我厲害,但沒有我聰明。隻是很奇怪,我的生命探測儀卻對著它,發出強烈的信號。
Vila星的第一夜
“你好、Hello、こんにちは、Ciao、Bonjour……”
記憶庫中各種語言的“你好”,我大概都說全了,可那個站在垃圾山上的TB機器人,卻隻會歪著頭看我。他的臉,藏在鏽紅的麵罩裏,看不到影像收集窗的光亮。我懷疑,他已經“失明”了。
我緩慢地靠過去,輕聲地問他:“嗨,你還好嗎?”
回答隻有一動不動的安靜。我正覺得奇怪,他忽然“啪”地一下跳到了我的頭上,嚇得我慌忙閉緊眼睛。而我的外設收音係統,卻聽到一串得意的笑聲。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Vila星沒有空氣,聲音是無法傳播的,我怎麼會聽到真正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站在我麵前的TB機器人裏,竟然裝著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他沒有輔助呼吸設備,沒有安全隔離係統,卻奇跡般地完無好損。
那個男孩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上下打量我一番說:“你是PG20吧?我叫司思。”
天,他竟然認識我!這太讓我激動了,我拉住他說:“你們終於來找我了!我說嘛,像我這樣優秀的機器人,怎麼會被永遠扔在這裏。”
司思卻不以為意地撇著嘴說:“PG機器人也算優秀?已經停產很久了。我認識你,是因為六年前你在Vila星失蹤,全世界都以為你被外星人劫持了。”他指了指身後的機器人堆說:“現在像你這樣的舊機器人是扔也沒處扔的垃圾,誰還有時間找你啊?”
“我隻是被石頭卡住了,沒趕上探測機返航……”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淹沒在我難過的心情裏。原來我已經是垃圾了,還沒風光過,就被遺忘在了Vila星。
“那……你一定是最新型的智能機器人了?”我的聲音有些羨慕。
司思從TB的舊殼子裏跳出來,重重地敲了下我的頭說:“呆瓜,我是人。這套隱形生態防護係統是最新產品。”他從銀色的便攜袋中,拿出一枚黑色圓片粘在我的發聲器上,“這個可以把聲波轉換成電聲波,讓聲音在真空中傳播。這樣,人類進太空就輕鬆多了。怎麼樣?現在說你是垃圾沒錯吧。”
我沮喪地低下頭,“你……不會也是沒趕上飛船吧?”
司思不以為然地爬下“垃圾”山:“那又怎麼樣?這個沒用的星球,科學家決定用來扔垃圾了。等下次飛船來送垃圾的時候,我跟著回去不就完了。”
“那要等很久嘍。”終於,我可以比他博學一點了,我為他沉重地歎了口氣,“你不知道地球公約嗎?人類向同一顆外星球運送垃圾,至少要相隔五十年。”
“什麼?”司思突然收住腳步,抓住我叫起來,“難道我要在這裏住到六十歲?”
“不!”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是六十五歲。”
那一夜,司思把我趕得很遠,沒有再和我說一句話。我隻好悄悄地接通他隨身的個人信息卡,發現司思原來剛上初中,隻因為他的工程師媽媽讓他設計一個小型飛行器模型作為課外作業,因此沒看到重要的直播球賽。他就決定要到一個任何衛星定位都找不到的地方。現在他的願望實現了,不過想回地球,也成了奢望。
我真想不通,為這樣的小事就離家出走,人類真是地球上最不可思議的生物。
我和司思坐在“垃圾”山的兩端,連接彼此的,隻有Vila綴滿星辰的夜空。我在記憶庫中選播了一首地球人都知道的《YouandMe》來安慰他。那是一千年前北京奧運會的會歌,莎拉?布萊曼縹緲的聲音,輕輕繚繞在夜晚空曠的Vila星。
忽然一個機器人的廢胳膊,越過垃圾山遙遙飛來,沉重地砸在我頭上。我聽見司思的喊聲,“You什麼You,你讓我安靜會兒不行嗎?”
我停住音樂,啟動休眠狀態。我不會為司思的魯莽生氣,因為我在Vila的第一夜,向深邃無邊的宇宙扔過462塊石頭。
逃離
Vila星的白天來得真快,迅速上升的溫度像一把火澆在我的身上。身旁的垃圾山上,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音。司思正站在山頂,胡亂地翻著。他看見站起來的我,大聲地說:“快來幫忙,咱們組裝個飛船,回地球。”
他可真是個天真的家夥。我說:“你做夢吧,地球離這兒有幾億光年呢。你做的飛船能回去嗎?”
司思卻顯得胸有成竹,他指著黑色天空中一顆銀亮的星星說:“看見了嗎?那不是什麼星球,而是一座太空站。我來的時候看見的。我們的飛船隻要能飛到那裏就行了。”
這個消息讓我快樂得幾乎短路。原來我天天數的星星裏,竟然有一顆我從沒發現的幸運星。我和司思用了三天時間,用那些廢舊的機器人組裝了一個飛行器。圓滾滾的身體,像隻發福的甲殼蟲。
我說:“帶著這個‘垃圾’回地球,你媽媽一定會滿意你的超大模型。”
司思卻板起臉孔說:“哼!誰要給她看!”
我們迫不及待地離開了Vila星,它終於在弦窗裏倒退成一顆紅色的糖果。隻是,我卻有些留戀起在那裏的二千多個孤獨的日夜。司思看著我扭來扭去的麵孔,無奈地說:“你能不能不這麼肉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麵部係統短路了。”
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是情感型的嘛,離開任何一樣熟悉的東西,都會情不自禁地傷心。我問司思:“你離開地球的時候,就沒傷心過嗎?”
司思隨口說:“我是人,誰像你這個破機器一樣感情泛濫。”
我忽然覺得人類好奇怪。他們教會我們這些機器如何愛這個世界,自己卻變得像機器一樣冷漠。也許,在司思的心裏,有著和我相同的無處可藏的孤獨。
Keela,太空站
714000平方米是什麼概念?
就是一百個足球場加在一起的麵積。這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人類建築,不過好像已經被棄用了很久。司思看起來和我一樣興奮。他喜歡用“Keela”這個詞來表達驚訝。據說,這是31世紀00後最新流行用語。然而,我和司思的興奮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我們很快就發現,在這個龐大的太空站裏,竟沒有一艘可以載我們回地球的光速飛船。
夜幕降臨,氣溫迅速下降。空氣中的水晶瑩地析出來,太空站的集水器會在這個時候伸出鐵臂,收集稀少的凝水。司思隨意地坐在集水器的頂上,“嗨,我說的事,你想得怎麼樣了?”一個女孩沿著集水器爬上來,暗綠的短發在黑夜中有瑩瑩的光亮。
嗬嗬,我真是喜歡身邊這個女孩,綠色的頭發像深海浮遊的水藻,她叫小圖。
“垃圾號”成功降落的時候,雖然我因為找不到飛船而沮喪,但小圖的出現卻讓我十分欣喜。她一個人在太空站裏生活了很久。遇見我和司思後立刻緊緊地抱住我們說:“見到你們真好。”
小圖的爸爸原本是這座太空站的站長,太空站在穿越行星隕石群的時候,遭遇了“宇宙噬”。
那是個可怕又神秘的東西,關於它,連我引以為傲的記憶庫裏也隻有寥寥的一句——宇宙噬,黑色旋渦狀,吸食一切能量。小圖的爸爸把它們阻隔在了太空站的隔離帶。為此,太空站也失去了主動力,無法啟動。司思曾經問她,有沒有回地球的辦法。但小圖反過來問了司思一個問題。她說:“能回地球的光速飛船隻有一架,就停在隔離帶的底層,要冒著被宇宙噬吸走的風險才能到達。我爸爸就是因為這樣死去的,你願意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