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離散(2)(1 / 3)

想來想去,還是得逃走,便不由自主地撥起電話。接電話的是沈仲明,陳誠部長正要他起草一份文件,忙得不可開交,一聽是徐璦的聲音,不覺一愣,再聽她在電話裏迫不及待,要他馬上帶她走。沈仲明更覺得突兀,他可從沒想過要帶上她,但又不好拒絕,便金蟬脫殼,順水推舟,說他一時還走不了,倒有個人願意幫她。徐璦問是誰。沈仲明說是軍統局的陳局長,因陳局長對徐小姐很是欣賞,提到福內特事件,也多虧徐小姐從中協助,得以及時破獲,才免受更大的損失。

但徐璦還不想找陳局長,知道那裏麵的水太深,蹚不得。當初福內特讓她接近一些官員,陳局長便是其中之一。後來福內特的事情敗露,有人指使她監視福內特的一些行動,也都是軍統所為。由此她在軍統也掛上了號。當然,她跟陳局長認識,也緣於沈仲明的引見。福內特讓她聯係國民政府上層,本想探聽消息,卻是自投羅網,撞到槍口上了。

徐璦聽出沈仲明的用意,心裏不覺悲涼。她算是跟他有過交情的,當初那般地柔情蜜意,轉過身就正兒八經的,劃著楚河漢界。她也聽說過他的一些風流韻事,那個龔小姐,千裏迢迢來找他,竟晾著不見,讓人家痛苦不堪,最後不辭而別。這一次,也讓徐璦看清了。他這麼個明哲保身,自私寡淡之人,怎麼會不考慮自己仕途的影響,關心起你的生死存亡?徐璦就覺得那個電話不該打的,隻怪她對此人還懷有一絲幻想。想想,就覺得憋氣。

由此看,倒是周老板比沈仲明講義氣,關鍵時候,還是周老板想到了她。還有那個法國人皮埃爾,他也等著她。但徐璦還是猶豫不決。她現在處於十字路口,周老板、陳局長、皮埃爾,還有劉明澤,歧路太多,一時無所適從。

夜裏,一直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再不決定,那周老板就要來帶她走。她必須做出抉擇,盡快逃離。

她來到大智門火車站,竟遇上多日不見的劉明澤,一時驚喜交加。卻沒想到,劉明澤也在到處找她。在火車站的那片敞地上,兩人旁若無人地緊緊依偎在一起,他深深地親吻她,彼此說著貼心的話。餓了,他掏出口袋裏僅剩的肉幹,喂給她吃。然後用棉被作遮擋,兩人相親相愛,水乳交融,合為一體……他們是纏綿繾綣的情人,也是一對琴瑟和鳴的伴侶。

火車鳴笛了,徐璦一時驚起,隻能與他分別……醒來已是早晨,才知是個夢。

都是過客。上車與下車,匆匆遇上了,又匆匆分開。火車還在一直開,隻是不知下一站在哪裏,什麼時候到站,又會遇到什麼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沿途的風景,也不是想留就能留住的。退後的風景,相愛的過去,總會漸行漸遠,無論夢還是現實,都逃不過時光的流逝。

此時,她已明了,要去找劉明澤。她遲遲沒給他打電話,而打給別人,還是因為太在乎,怕他拒絕。由於這個夢,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召喚,她要去找他。不管他願不願意,她都要跟上他。那是她心中最深的愛戀,她放棄不了,也不想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她找出劉明澤的辦公電話,長長作了一個深呼吸,便快速地撥起號碼,卻是忙音,一直不通。

她撥的是《前沿》雜誌社的號碼。卻不知此刊因報道前衛,思想左傾,觀點鮮明,在政府剛剛頒布的審查令中,已遭到查禁。劉明澤申訴未果,便根據組織上的安排,暫留在新華日報社工作。他現處的辦公地址改在府東五路。

徐璦經過打聽,找到了《前沿》雜誌社所在的那個裏份。

走近靠天井的那間房,見門上用毛筆書寫的《前沿》雜誌社已被撕掉,裏麵除了幾張散落在地上的廢紙,已經騰挪一空。徐璦在那門口呆了片刻,便走了出來。問起周圍的住戶,都搖頭不知,隻說可能西遷了吧。

聽了這話,她心裏陡地一空,那間房子就像是她的寫照。

這麼悄悄地走了,也不跟人說一聲,看來是真把她忘了,忘得一幹二淨。或許人家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過她,即便偶爾想到,也是過眼雲煙。可能還想擺脫她呢,從此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