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既然人家不願跟她有什麼瓜葛,她當然也就無牽無掛。突然明白,劉明澤離開她,還是因為瞧不起她,即便她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也不過是讓人隨意把玩的花瓶。他那麼清高之人,哪會容忍一個大眾情人成為他的妻子?而她有所不知的是,劉明澤還是個有堅定信仰的人,他的愛人,也應該是誌同道合的伴侶,是為國家和民族命運有所擔當的人,而不是像徐璦這樣隻會貪圖享受,醉生夢死的交際花。好在徐璦還算聰明,她能從別人的行為中迅速地做出判斷,知道自己跟劉明澤不會有結果。為了盡快遺忘,她隻能調轉方向,要不就活不成。
也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另一個人——陳局長,他看到了她潛在的能力,難說不是一條路,或者叫天意?人皆以為她僅僅是一個交際花,愛慕虛榮,追求刺激,隻滿足於當花瓶,靠姿色取悅於男人。等她真正遭遇到愛情,竹籃打水一場空,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勞。紅顏薄命怕是許多女人逃不過的劫數。
好在她遊曆江湖數載,已飽諳世味,會盡人情,任其自然,舉重若輕。她可不是個徒有其表的女人。何況女人的姿色總有紅消翠減的時候。
要立於不敗之地,隻能靠腦子。有智慧的女人,才會生命之樹常青。她要用腦子開辟一片新的天地。
她不跟周老板、皮埃爾走,是因為他們隻拿她當個花瓶,她也並非愛他們。去找陳局長,是因為失去了愛。改變她人生軌跡的,還是因為劉明澤。她不想讓對方小瞧了自己,要讓他知道她的能耐。所有因緣,不過是愛與恨的輪回。
總是陰差陽錯。徐璦離開海軍俱樂部數天之後,劉明澤走進了那幢樓房的大門。他約好來見從延安回來的英國《衛報》記者霍桑。
經常在中午,那些記者,尤其是外國記者,會自帶酒水來海軍俱樂部小聚一番。而在晚上,他們則選擇去德明飯店,或者到普海春西餐館暢飲。他們有些玩世不恭,也帶有一些悲觀主義的色彩,自從日軍在南京展開大屠殺後,幾乎在當地的所有記者都充分地報道了這個消息。此刻,處在岌岌可危的漢口,他們也在不斷地猜測如果日軍占領了這座城市,將再次做出何種恐怖的行為,由此讓記者們惶惶不安。
在這種氛圍中,有時是為那些即將離開這座城市、不再繼續戰事報道的記者準備送別晚餐。此外,彼此也會相互打賭,看誰會留到最後。
特為適應亞熱帶氣候而設計的外廊,把九月的燥熱擋在了外麵。劉明澤坐在靠窗的一把藤椅上,這是當時徐璦坐過的位置,樹影婆娑,一片清涼。此時,他眼前出現的卻是另一個畫麵——
那條擁擠的小路上,一輛輛卡車往來穿梭。飛揚的塵土裏,行進著一些趕著騾車的人,還有無數的人拉著手推車,車上滿載著一袋袋的麵粉,一筐筐的蔬菜,還有日用品、藥品,咯吱咯吱地向前推進著。
再細看,一些長衫人士、西裝青年,還有不少學生,也加入這條長長的隊伍。許多人身無分文,隨身攜帶的不過隻有一條毛巾,或是牙刷、杯子,但他們都走向同一個地方——共產黨的根據地延安,這地方為夢想破滅的中國青年指引了一道希望之光。
彼時,霍桑正在描繪他在一輛紅十字會的卡車上看到的情景。幾個星期裏,他一直待在延安,所見所聞深深地感染了他,那裏的人紀律嚴明,生活簡樸,但心中都懷有一份信仰和希望。政治清明所啟示出的力量,讓他和其他采訪延安的記者,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劉明澤暗自欣慰,由於國民政府早就下達外國記者采訪延安根據地的禁令,對違反此規定的記者將撤回委任書。自然,霍桑這次的延安之行可謂是一波三折。其間,劉明澤請示上級,由漢口八路軍辦事處出麵,經多方努力,才促成了此事。他知道,此前腦子裏並沒有馬克思主義的霍桑,延安的這段行程會給他帶來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