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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年天堂",李小藍緊緊抓住我的手。我不想理她。她向我道歉,道歉她不該帶我去接楊曉。她以為那樣會讓我高興。她道了無數遍歉,但說實話,我對她沒有一絲見怪,隻是不想說話。
幾個月不見,"青年天堂"和世界一樣,沒怎麼大變。一眼望去,掃地的還是原來的大媽,躺在椅子上的還是"花和尚",溜冰的還是一群掛著滿臉膩歪透頂的表情的年輕人,窗外的火車,還是那麼飛馳而過。
我們看到的都沒有變,但我們看不到的都變了。地上的垃圾變了,"花和尚"的姿勢變了,年輕人的名字變了,窗外的火車,趴在車窗上的人變了。
我拉著李小藍,瘋狂地溜冰。摔倒,又爬起來。摔倒,又站起來。累得快死的時候,我和她斜躺在長椅上,和她說著不可思議的傻話。我說,你覺得人活著有沒有意義?
李小藍不願意回答,她說,你累了,我們回去吧。
我說,你就說一下你的看法。你覺得人生到底有沒有意義。
李小藍說,你怎麼了你。
我說,我沒什麼。你就說一下,你覺得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李小藍說。我沒想過人生有沒有意義這個問題,我在想怎樣才能讓你別胡思亂想。我們回去吧。
3
在邊東街200號,李小藍努力地轉換我的心情。她說,別想啦,過去就好了。我說,我沒想。我就是有點情緒低落,每個人都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就像女人來月經會脾氣暴躁一樣,我過會兒就好了,真的。
真的嗎?從我的背後,李小藍雙手抱住了我的腰,把我拖到床上。
在床頭,我釋放了我的怨氣,在做愛的間隔,我和李小藍又重複著重複了千百遍的行為,把嘴唇親到腫脹。而在親嘴的空隙,氣氛親密而溫暖,李小藍問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淫蕩呀。我說當然不。我愛你。
我從床上站起來,張開雙臂,用美聲說,我愛你的一切,一切的你。你獨一無二的年齡,永不再來的18歲......
李小藍把我推倒。我們抱在一起,累了,沉沉欲睡。我們咬著彼此的嘴唇進入夢鄉,如同接吻的雙魚......
一夜的瘋狂,使我第二天難以直起腰來。中午的時候,我把枕頭下記了楊曉的那些日記拿出來,傻乎乎笑,給李小藍看。她翻著,字跡怎麼這麼潦草,看不清......下次寫清楚點......她說了這樣的話,準備回去上課。
我說,你能不能跟楊曉說一聲,我想跟她談一談。我想跟她在網上談一談。李小藍說,好。她提包,出門,打開雨傘,擋住黃色的雨滴。
你的那個發明生產了,一定要第一個送我一套,我是第一用戶。說好啦。她半真半假地說。我抱住她的腰,不舍得她走。我抱得很緊,像一個拳擊手抱著另一個拳擊手。
楊繁也曾說過和她一樣的話,而且,說在前頭。我也答應她了。那我到底該給誰好呢?也許我可以給每一個人看,然後說她們全是第一用戶,可是我不想構成對她們說謊的事實。有些人我永遠不想對她們撒謊。後來我想還是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即兩樣同時生產,一樣給一個人。
想到這裏,我又笑我自己了。圖紙還躺在箱子裏呢,可我卻想著"兩件同時投產"以後給誰使用的問題了。我自嘲了一番,回到了房子裏。然而心情還是輕快的,因為李小藍在我這裏留下了豐富的氣味,因為我畢竟還有兩張親手繪製的圖紙。
有一件事情可以證明我真的心情輕快。李小藍走後,我從為數不多的幾塊錢裏拿起一個硬幣放進嘴裏,在牙齒和嘴唇的空間裏吹氣。硬幣振動,發出昆蟲扇動翅膀般細小的聲音。這是我們小時候經常玩的遊戲。小時候的我們普遍沒有什麼硬幣。而當時硬幣那麼多,心情又那麼的不錯,我想不如吹出那以前的聲音來聽一聽。我記得聲音還是那樣的小而有趣,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