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我一無所知。上午的診察完畢後,護士長喚我到走廊上,隨後我才初次知道節子在今日清晨我未見到的情況下少量咳血,她瞞住了我這件事。院長也對我說,咳血的程度雖然還說不上危險,但為以防萬一必須臨時加派一名隨侍護士。他囑咐完就轉身走了。——我除了答應外也沒其他辦法。
我在這段時間內,搬到了剛好空出來的隔鄰的病房。現在我就在這間雖然每個地方都和我們兩人所住的房間極為相似,卻又顯得十分陌生的房間裏,一個人,獨自寫著日記。然而,即使我已像這樣子坐了數個小時,但這房間裏依舊充滿了空蕩蕩的感覺。這裏好像誰都不存在般,就連燈光也透著冰冷。
十一月二十八日
我無法再繼續基本上已完成的工作筆記,隻好將它丟到桌上,拋諸腦後。丟到那兒,是為了表明要寫完它,我和節子最好能暫時分開生活,這樣會更好些。
可是,所描繪的我們的那種幸福狀態,以我現在這樣不安的心境,真的可以進入其中麼?
我每日間隔兩三個小時,就會到隔壁病房裏,在病人的枕邊坐一陣子。可是每當這時候,病人都處於禁止說話狀態,所以我們基本都默默無語。即便是護士不在,兩人也隻是彼此緊握著手,盡力不讓相互間有目光的接觸。
然而,我們的目光無論如何總會有交會時,她向我露出了就像是在我們最初相識的日子裏所見到的、稍稍害羞的微笑。但她又飛快地轉移了視線,朝上仰望著天空。看上去似乎對身處如此境地毫無半點不平,就那樣寧靜地臥著。某次,她曾問我工作的進展情況,我搖了搖頭。那時候,她用略顯遺憾的表情望著我。此後,她就絕口不問類似的問題了。那一天,和其他日子相似,沒有任何事發生,平靜地過去了。
後來,她連我代寫信件給他父親之事,也拒絕了。
夜,直至深更時,我仍然未做任何事,隻麵對桌子。照到陽台上的燈影,隨著距窗戶越遠而變得越暗。我木然地望著暗夜包圍了四周,感覺就像我的內心一樣。此時,我尋思著,節子可能尚未入睡,也許正思索著有關我的事……
十二月一日
這時節,也不知怎麼了,喜歡我那燈光的飛蛾又開始出現了。
夜晚,那不知由何處飛來的蛾,使勁地撞擊著緊閉的玻璃窗。盡管會因如此撞擊而傷害到自己,但它們還是苦苦求生般,拚命要在玻璃上撞出洞來。我因這樣的行為而深感不耐煩,將燈關掉,上了床。可是那發狂的振翅聲,依舊延續了相當一段時間才慢慢減弱,終於停止。明天清晨,我一定會在那扇窗戶下,發現那看起來就如枯葉一樣的飛蛾屍體。
今晚也有一隻那樣的飛蛾,終於飛進了房間裏,一開始在我麵對的燈旁,瘋狂地繞著圈。不久,吧嗒一聲,停到我的紙上,隨即就紋絲不動。接著,又仿佛記起自己還有生命一般,突地飛起。可它應該並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麼,過了一會兒,又吧嗒一聲,停到我的紙上。
這異樣的恐怖,並沒有令我去驅逐飛蛾,反而漠然置之地聽憑它死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