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堂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他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袁燦燦還是那麼關心他。
劉向來擠眉弄眼地一笑,說:“我想起來了,念高中那會兒,你跟人家袁燦燦就有那麼一點不清不白。也真是奇怪,袁燦燦那時像個驕傲的公主,圍著她打轉的男生加起來有一個連,可她偏對你這個又寒酸又木訥的窮小子特別好。我還記得有一次班級組織郊遊,要求兩人合騎一輛自行車。當時班上幾個家裏有自行車,又自認為還算出眾的男生紛紛邀請袁燦燦跟他們搭伴,而你既沒有車子,也不會騎車,更不知道誰肯帶自己,就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不想出發前一天,袁燦燦謝絕了所有男生的邀請,說早已跟你約好了,由她騎車來帶你。她的舉動令大夥兒真是大跌眼鏡。從此,你就成全班男生的公敵了,嗬嗬……”
田曉堂也笑了起來,說:“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人家隻不過是同情我。“
劉向來開起了玩笑:“這下我可幫你們搭上線了。她找我要了你的手機號,也把她的手機號留給了我。我隻怕你們接上頭後,會舊夢重溫呢!”
田曉堂不動聲色地嘻笑道:“我即使有這個賊心,也沒有這個賊膽呀!”
劉向來說:“她的手機號你要不要?別不好意思嘛。來,我報數字,你記一下。”
得了袁燦燦的手機號,田曉堂很想給她打個電話。可又想都十多年沒見麵了,電話中能聊什麼呢?光是敘舊嗎?隻怕會很尷尬吧!這麼一想他又放棄了,決定哪天去了戊兆再跟她聯係。
這天,包雲河在局裏召開專題會,研究“潔淨工程”質量問題如何處理。鍾林因為代表局裏參加了聯合調查組,情況掌握得最詳細,就由他先介紹情況。不想鍾林一開口就說,“根據我們的調查,情況比預想的還要糟。”作了具體彙報後,鍾林提出建議:責成施工隊老板對存在嚴重質量問題的7公裏長的水泥稻場全部返工重修,並說隻有這樣才能徹底解決問題,消除隱患。
鍾林說完,會議室裏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田曉堂注意到,包雲河的臉已拉得老長,臉色變得十分陰冷,便明白包雲河一定是惱火中燒了。從內心講,他很讚同鍾林的建議,也很欽佩鍾林的仗義執言。他真想站出來,表示一下對鍾林的支持和聲援。可他又知道,今天恐怕不能這樣做。前不久他已將包雲河得罪過一回了,而且看起來得罪得不輕,如果這次又公然頂撞,那就是雪上加霜,就有可能由量變到質變,招致包雲河對他徹底失望,進而徹底拋棄。他必須適可而止,作點妥協。再說,包雲河為這質量問題,早已跟他作過暗示,打過招呼了,他也不能不拿出點姿態來。不過,要他昧著良心說話,說些言不由衷的話,還是十分痛苦和鬱悶的。但這種明哲保身又實在是迫不得已。換個角度講,這也算是一種迂回之術、虛圓之道吧。
包雲河點名讓大家發言,卻沒有一個與會者拿出鮮明的態度來,就連李東達也是避實就虛、含含糊糊,顧左右而言他。輪到田曉堂發言時,鍾林就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滿以為他會呼應一下自己。不想田曉堂卻說:“具體怎麼處理,我建議還要講個實事求是,講個顧全大局,要考慮政治影響,考慮一方穩定,考慮處理方案的可操作性……”他這番話看似很原則,又好象很含糊,其實意思不難揣摩。聽了他的發言,鍾林的目光就暗淡下來,而包雲河的目光卻陡然一亮,並向他微微點頭,回報以欣慰的笑容。
大家發言完了,包雲河清清嗓子,正要開口講話,鍾林卻霍地站起來,怒氣衝衝地說:“看來大家沒有深入現場,對問題的嚴重性還是估計不足啊。我建議讓大家都到戊兆去實地看一看,再來討論這個問題,我想就不會這麼不痛不癢了。”
鍾林作出這個舉動,讓田曉堂大感意外。他仿佛看見了那個跟包雲河怒發衝冠、爭鋒相對的自己,不由對鍾林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對他的血性和勇氣大為欽佩。又不免對自己剛才的發言感到羞愧了。可又想,鍾林這麼衝動,這麼怒不可遏,又能改變什麼呢?除了改變大家對他的看法,影響他自身的處境,恐怕什麼也改變不了。
果然,包雲河黑著臉作總結講話時,根本就沒提及鍾林那個返工重修的想法,更沒理睬他讓大家去現場研究問題的建議。包雲河一錘定音地確定了四個字的處理意見:“認真整改”。所謂“認真整改”,說白了就是修修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