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上班嗎?”袁燦燦問,嗓音柔柔的。
田曉堂答道:“我在局裏。”
袁燦燦說:“噢。我來市區了。”
她的聲音有點發嗲,聽那語氣,就像是熱戀中的小姑娘。田曉堂愣怔了一下,心頭一熱,暗自激動起來。可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樸天成偷攝的那些鏡頭,想到了包雲河給他看過的那張圖片,那份懊喪又湧上心頭。他想,今天是不是將樸天成搞偷拍的事情告訴她,以免她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繼續受到傷害?他早就想對她說這事,可一直覺得羞於啟齒。
就是現在,他也不知該怎麼和她提及。他就隻是說:“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嗎?”袁燦燦反問,口氣忽然變得有點冷。
田曉堂奇怪她的口氣怎麼說變就變了,但馬上就明白過來了,自己剛才問了一句傻話。袁燦燦跑到市區來,隻怕就是衝著他來的。現在,他應該問她在什麼具體位置,然後立馬趕過去相見,可他就是張不了嘴。
見他不說話,袁燦燦又主動問道:“你現在有空嗎?”
田曉堂聽出她的語氣已暗含抱怨了。他有些慌亂,倉促間也沒想太清楚,就說:“燦燦,真是對不起。省廳來了位領導,我得馬上過去陪……”
袁燦燦難免十分失望,但田曉堂講得言之鑿鑿,她又無話可說。隻好悻然道:“沒有關係,你忙你的去吧。”
田曉堂有些過意不去,又滿帶感情地補了一句:“再聯係吧。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
通完電話,田曉堂鬆了口氣,卻又覺得很愧疚。樸天成給他心頭投下的那片陰影揮之不去,他想起來就感到後怕,以至於眼下跟袁燦燦見個麵都有種莫名的畏怯,不得不硬下心腸,現編了個謊言婉拒她。可想到她興衝衝地專程而來,卻隻能滿懷失望地掉頭回去,他心裏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痛。
幾天過後,“性愛日記”鬧得越發沸沸揚揚,“天價手表”則乏人問津。包雲河被網民徹底拋棄了。
包雲河如釋重負,趕忙又上省城去了。不久,田曉堂就聽到小道消息,說包雲河做副市長候選人已有些眉目了。不過包雲河看起來還是那個老樣子,感覺不到他有多麼喜悅,也不見他對自己透露半點這方麵的信息。田曉堂就想,包雲河到底是個幹大事的人,可真沉得住氣啊!
誰也沒想到,不久網上竟再生波瀾。起因是有人再次拋出一帖:《戴天價手表的廉政標兵為買廉名破費40萬》,一下子又像捅了馬蜂窩,讓網民再度群情激憤了。他們從“性愛日記”中掉過頭來,以更加淩厲的攻勢口誅筆伐包雲河。有網民還提議對包雲河進行“人肉搜索”,情況變得越發糟糕。很快,不僅“潔淨工程”質量問題、便民服務中心違規捆綁建設問題被作為包雲河的罪狀曬在了網上,而且包雲河在“三清工程”中拿好處的問題,甚至他十多年前在戊兆搞霸蠻拆遷被罵作“包霸天”的陳年舊事,都一股腦兒翻揀了出來。這無異於火上澆油,網民們更加怒不可遏,更加不依不饒,大有不把包雲河撂倒決不罷休的架式。
麵對網上窮追不舍的檢舉揭發和要求嚴懲的強烈呼聲,包雲河這才意識到,網絡遠比他想象的要可怕。他有些驚惶失措,忙找來田曉堂商量對策。
田曉堂深知包雲河這次隻怕凶多吉少,又不好道破,就隻是言不由衷地說了些寬慰的話。
包雲河一臉懊惱,委屈而又氣憤地說:“網上已把我完全妖魔化了。我成了一個劣跡斑斑、一無是處的人,跟惡棍沒什麼兩樣,這也太可笑了!唉,明槍好擋,暗箭難防啊!有人要借網絡整我,我在明處,他躲在暗處,我拿他有什麼辦法。”
田曉堂覺得包雲河這個分析還是有道理的。如果說那個“天價手表”帖子還有可能是不相幹的人出於義憤率性而為,那麼“40萬買廉名”帖子的作者則隻會是知情人,甚至武斷點說,就是跟包雲河有過節的人。
包雲河又憤然道:“這個李東達,真他媽的不是東西!背後竟對我下如此毒手,我真是太低估他了!”
這是包雲河第一次在他麵前指名道姓地破口大罵李東達,田曉堂很是吃驚。看來,包雲河對李東達實在是忍無可忍,已不惜撕破臉皮。包雲河一口咬定網上炒作的始作俑者就是李東達,田曉堂也覺得冤枉李東達的可能性不大。想到那天晚上李東達鬼鬼祟祟的樣子,就像個幽靈似的,他便更加確信,李東達正是罪魁禍首。
包雲河頹然地仰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田曉堂默默地望著他,暗想此刻包雲河的心頭,隻怕是無盡的蒼涼吧!機關算盡,到頭來反而害了自己,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墜向未知的深淵!
3、包雲河被停職,田曉堂被要求說明“情況”
兩天後,愈演愈烈的網上輿情引起了省紀委的高度關注。一位省紀委副書記作出批示:此事不僅影響我省幹部隊伍的形象,而且影響我省紀檢監察機關的形象。建議立即對包雲河展開調查,網上反映的情況若屬實,則按黨紀國法論處,不實則還他一個清白。總之要盡快弄清真相,給公眾一個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