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1 / 2)

他斜靠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調到音樂台。電視裏,正播放著德國慕尼黑新愛樂樂團的交響音樂會,音韻起伏,撩人心弦,他沉浸在了約翰施特勞斯《藍色多瑙河》悠揚的樂曲裏他閉著眼睛,腦海裏的藍色多瑙河波瀾起伏、漸行漸遠,隨之顯現的,是周紫玉那張麵無表情的、沒有內容的臉。這張臉模糊遊移、不卑不亢,雖在眼前,卻如拒其於千裏之外。

前兩天在綠色茶屋,周紫玉雖然默認了茜茜的稱謂,但她沒再給他任何機會懺悔或述舊。她就是這樣,不聲不響地、用一種讓人說不出道不明的方式折磨他、鞭撻他,他真的有這麼可恨嗎?真的有那麼不可饒恕嗎?他沮喪極了。

這會兒,他對著那個虛幻的影子喃喃道:哎!你為什麼老是這樣,天生喜歡折磨人嗎?你折磨人好受嗎?其實我知道,你也並不是堅冰一塊、水潑不進的!不是嗎?為了閻濤和柳平,你甘願違心受聘到我的部門來創業,你給我做事還要受我管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受戒啊!吋你居然去做了,我真佩服你!可是為什麼?你對別人能這樣,對我卻不能網開麵呢?我是魔鬼?是惡人嗎?不是啊,我是公認的天字號第一大好人、大善人啊!你知道前幾天還有人和我開玩笑,說我善良、佛相,讓我出家皈依去!我能是惡人嗎?茜茜,我想,以我的耐心和誠心,你的架子端不了多久了,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水滴石穿,你會改變,會冋到三十年前,會回到我身邊的,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什麼走著瞧啊?什麼三十年前?吳青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家。

他歎了口氣,閉目不語。

問你呢?念叨什麼呢?神經病似的。吳青站在他麵前,眼睛微挑,一種疑問的神態。

工作上的事,你不懂!他說著站起身來,回到自己的屋裏。他躺在床上,兩手枕著頭繼續他的夢想劇場,他現在一句話也不想和她多說,因為和她說是對牛彈琴,他們倆是無話可說。

一會兒,吳青的髙音從廚房裏傳了出來:就這麼一個破鍋也不知道刷,等誰伺候呢?又不是祖宗!你以為你是誰?在家也擺老總的譜!隨著一陣咣當當的聲響,吳青的叨嘮又開始了,你以為你是誰?你腦子應該想清楚點,你今天的一切誰給的?要不是我們家,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修地球呢?

王川唉了一聲,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這煩人的嘮叨他一分鍾也不想冉聽了。他到廳裏穿上外衣就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你走?你走!有本事你就別回來!吳青的叫聲被關在了門裏。

在這個家裏,吳青的脾氣越來越壞。二十多年前,吳青嫁給王川時,雖然有父母包辦的因素,但婚後的最初幾年,她也確實想好好地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她曾細心地伺候王川和兒子的起居,周到地關注王川和兒子的冷暖,在那幾年裏,王川幾子從沒進過廚房、從沒摸過洗衣機、也從沒做過任何的家務事。可是結果呢?吳青換來的卻始終是王川一張漠然的臉。王川對她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興趣,豈止是沒興趣,根本就是視而不見!他們在一起生活,除了吃飯、睡覺,簡直就是形同路人,用現在時興的話說,是搭幫過日子的維持會!吳青茫然了,家庭的沉悶像塊巨石一樣在她的心裏越壓越重。她抱怨,她憤怒,終於有一天,多年的壓抑使她徹底歇斯底裏了。緣由小得幾乎令人發笑,隻是一隻茶杯的擺放,吳青卻吵得天翻地覆,砸得屋裏一片狼藉。

真是個潑婦!王川恨恨地扔下這句話,就出門了。戰爭一旦打響,就再也無法平息。在後來的十多年裏,王川和吳青就像是冤家對頭,用兒子小小的話來評價這個家庭是戰爭家庭!因為這裏除了激戰就是冷戰,沒有一天陽光燦爛的日子。吳青遇事就吵,王川聽吵就離家,吵鬧和離家成了他們惡製對方惟一可行的做法和行動。

夜晚,王川獨自行走在車流漸稀的人行道上,車燈閃爍、人影憧憧,這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特別孤獨也特別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