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叫人活不叫人活了？”
忽然是誰大聲叫了起來：“山上起火了！他們放火燒山啦！”
村民們一齊扭頭向後山看去，山上真的起火了，從筆架山、犀牛山兩端燒起來的，大火朝裏向上延伸。接近灌木叢時，一陣“劈劈叭叭”的響聲後，烈焰騰空而起，看得人驚心動魄。火勢越燒越大，連成了很大一片，呼嘨著向山頂席卷而去。 山上徹底沸騰了，數以萬計的灌木在火焰中離開大地，升向天空，正以為它們要飛去，卻又緩緩地飄下來，在空中互相撞擊著，斷裂開，於是再升起，升得更高，再飄下來，再升上去，熱浪從四麵八方逼來。村民們先是驚愕，繼而憤怒。有人罵起來了：“王八蛋！”“土匪！”有人哭起來了，悲天泣地地號啕大哭。一會兒苕坨向後山奔去，村民們看苕坨向後山奔去了，也都跟著奔去了。我和油嘴老五、瘌痢頭阿三老淚縱橫跟在後麵。村民們一股作氣爬到半山腰，火是從半山腰處點起的，火勢向上跑著，而向下的則緩慢地延伸。苕坨帶頭在向下延伸的火頭前躺下，村民們忽啦一下全躺下來了，以死相逼。桂花坪、筲箕坪、燕窩閬，以及鄰近村也來了不少人，他們是來幫忙樸火的。得知山火是唐國興指使外人放的，都圍上去質問他。唐國興眾口難辯，避而不談。走出去指揮來人驅散臥地人群。他們兩個對付一個將村民強行拉走，有的竟扭打起來。不料警察這時動手了，他們摘下腰間的警棍照著頑強反抗的人身上亂戳，在“劈劈啪啪”的電火花中有人倒在地上，抽搐慘叫。唐國興在一邊吼叫著：“再電，再電。反了，看他們還敢不敢反抗。”我聽到了唐國興這話，怒不可竭從地上爬起來，朝唐國興衝過去，死死揪住他的衣領，憤怒地問：“你的心咋這麼狠毒呀？你不是人養的，也不是樹結的，你是狗日的，是狼養的！”唐國興拚命想甩開我，沒能得呈。我也不知道一下子哪來的力氣。王援朝趕過來想把我扯開，他終究沒敢下狠手。一個警察過來了，用警棍對著我的手臂就戳，我在“劈劈啪啪”的電火花中倒下了。就在這時隻聽得有人大吼一聲：“我日你祖宗，老子跟你拚了！”這是唐雄的聲音，我強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個電我的警察右手臂挨了一鋤頭。就在唐雄紅著眼再次掄起鋤頭時，另兩個警察眼疾手快，兩根警棍同時戳到了他的身上，唐雄倒在地上不動了。我想掙紮起來去看他，終因力不可支躺倒了。
這突如其來的事態把村民都嚇住了。鄉裏來的人忙去扶那個警察，他們族擁著將他扶上警車開走了。好大一會兒唐雄醒過來了，兩個警察見他睜開了眼睛，說：“走，到縣拘留所跟你算賬。”說完拿出手銬將他銬了拖上警車，警車高鳴著警笛離開了蚌殼嶺。我忽然兩眼發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個小時後我醒來了，我醒來的時候巳躺在自家的床上。金枝說：“你再不醒，我正準備給麥穗打電話接你去縣城。”我忙問：“唐雄咋樣了？”金枝說：“都是被你害的，他被關在拘留所了。這事你就別操心，麥穗正為他的事找人呢！不判刑怕是也要花一大坨錢。你幾十歲了，鋼火咋不退呢？”說得我心裏苦滋滋的。
大火燒了兩天一夜，第三天傍晚才熄滅。蚌殼嶺二十幾個山頭都被大火燒焦了，到處是殘枝、黑土和林立著的火燒棍。筆架山上有兩棵早已枯死的大鬆樹頂端，仍然在徐徐冒著縷縷青煙。天黑下來的時候還能看到死灰複燃的餘火，像鬼火一樣星星點點在夜幕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