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雨一早起來,就讓馬雲把胡尚叫來。胡尚有點緊張,便一直在那兒捏自己的虎口裝牙疼。沈秋雨看了出來,便叫胡尚喝茶。胡尚喝了一口,竟然灑了。沈秋雨笑道:“燙,放放再喝吧。”
胡尚心裏便有些氣,一會兒讓喝一會兒不讓喝,喝個茶都這麼捉弄人。於是他把茶放在桌上,還蓋了蓋兒。
沈秋雨見胡尚蓋蓋兒,心裏更覺好笑,便道:“你上次去找董軍,把他引到了哪裏?”
胡尚知道沈秋雨會問這件事,就說:“那天我帶著董軍去找周正,路上董軍說要去下稻香村食品店。我就在外麵等,可久等也不見他的影子,隻好回去了。就這麼回事。”
沈秋雨盯著胡尚的眼睛,說:“我不是派了兩個人配合你麼?”
他們?胡尚故作驚訝道:“哦,對啊,可我沒看見他們啊,我就是想等他們跟在我身後呢。”
“他們被打死了。”
“死了?誰打死的?”
“你覺得呢?”
“很可能是馬明遠。這人一直是董軍的保鏢,槍法也好。”
沈秋雨注意到胡尚左耳一動,似在接收啥信號,便道:“他,你能找到嗎?”
胡尚揉搓著左耳,說:“他肯定早就跟著夏一鈞躲起來啦,我還真是找不到啊。”
“你是不是怕他也把槍口對準你呢?”
胡尚點點頭,臉上現出難堪來,道:“我怕。”
“他是你大哥嗎?”
“他不是,他是我的上級。”
“哦,那你知道他有啥喜好嗎?”
胡尚歪著腦袋想了想,說:“他喜歡吃爆肚。”
“是爆肚張啊,還是胡記?”
“胡記。”
“哦,那在廣安門外啊。”
胡尚暗笑,這位沈處長倒是門兒清,而自己跟婉兒已經做了該做的,便道:“獎金什麼時候給啊?”
“已經下撥了,你去找馬雲領吧。”
“那我走了。”
“好。”沈秋雨點點頭,又道,“拿了獎金別亂花啊。”
胡尚心頭懊惱,卻裝作很喜悅的樣子,說:“拿著,就可以結婚啦。”
等胡尚出去了,沈秋雨這才起草了給派克筆的電文。他要派派克筆去上海潛伏起來,同時幫助葉平文。而老八,就由他直接領導了。
沈敬加入到戴笠的特務處裏,是受了他的姐夫、上海區區長餘樂醒的引薦。戴笠對沈敬喜愛有加,悉心培養,就命他擔任了淞滬警備司令部偵察大隊的少校行動組組長。這時的沈敬,才二十一歲。
戴笠來到上海,便把沈敬叫來,問:“你來上海這倆月,可有進展?”
沈敬早就暗下決心要努力實幹,讓賞識自己的戴老板看到自己的成績,便挺胸言道:“目前地下黨方麵,我們介入得比較晚,還沒找到什麼線索。特工總部那邊,倒是幹得很起勁。他們受到紅隊的威脅,徐兆麟害怕被暗殺,就回了南京。目前的上海區長是韓達。”
“哦,你很誠實啊。可跟杜老板接觸啦?”
“嗯,有過交道了。他邀請我加入他的恒社,我回絕了。後來他還送給我一輛小汽車,我也奉還了。”
戴笠有些感動,滿意地點點頭,道:“你的事情我早知道了,你做得對啊。得人錢財,就得與人消災。若你加入恒社,就成了他的學生,那我還能依靠誰呢?”
“主任說得是,杜月笙雖是上海老大,但咱們特務處是正道,他應該依附咱們才是。”
戴笠笑笑,說:“也不能這樣講。杜老在上海的勢力不僅在青幫,也在正道上,老頭子跟他也是很有交情的。所以我們作為領袖的耳目,就要先知先覺,對杜月笙以後還有用得著的時候,也不能太過死板了。”
沈敬意會了,說:“主任,你這次來上海,待的時間長麼?”
“怎麼了?”
“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請主任去見見我的女朋友。”
“哦,她叫什麼名字?”
“白雲。”
戴笠立刻想到了胡蝶,便說:“這名字很純粹啊,人如其名吧?”
沈敬狠狠地一點頭,說:“對。”
“好啦!”戴笠神情輕鬆道,“我此次來滬,事情很多,最後,還是希望你能把葉平文給拉過來,這也是你的一個突破口啊。”
沈敬想起自己剛才忘了說他,便道:“葉平文我也接觸了幾次,覺得他有很多顧慮。這也難怪,他……”
“好了,好了。他有顧慮,你就想辦法打消嘛。我要走了。”戴笠說著,站了起來。
胡尚來找婉兒,把獎金交給了她。婉兒正數著錢,胡尚一把阻止了她,道:“別數啦,別數啦。你數得我心裏疼啊。”
婉兒一笑,道:“那咱們走吧。”
“去哪裏?”
“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婉兒說得很抒情。
胡尚笑著,像是在想象一個世外桃源,忽而又說:“我不能走,我現在還不能走。”
“你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我、我還要等、等一個人。”
“誰啊?”婉兒撅著嘴道。
胡尚囁嚅了半天,道:“馬明遠。”
“他?你等他來殺你啊!”
“也不是,我就是想吧,得跟他解釋解釋。我……”
“我什麼我,趕緊走!”
“不行!”胡尚一屁股坐在床上,又道,“我若現在就走了,一輩子都覺得欠著誰的。”
“嗬嗬,你欠的還不夠多啊?”
“你這話啥意思?”
“你跟沈大哥說了那麼多,還不夠嗎?你還覺得欠特組的,你還覺得欠得不夠。但我理解你,你不適合在政治環境裏待,你這麼做是一吐為快。”
“我、我是想跟董大哥再見一麵。”
“你、你真是老鼠給貓拜年,不要命啦!”婉兒隨即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撫摸著胡尚,“你不是耗子,你要是耗子那我是什麼了。我隻是想啊……”
“別說了,我不要聽。”胡尚捂住耳朵。
婉兒掰著胡尚的手,感覺麵前是一頭大蒜,頗有一種剝來剝去的快感。胡尚索性裹上了被子,在被子裏嘰哩咕嚕一番。婉兒見大蒜變成了一朵洋蔥,就拿了一根棍子捅著。洋蔥在床上滾著滾著,“撲通”掉到床下。婉兒“嗬嗬”地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