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海上列傳之觀自在(1)(2 / 3)

於是,他把艾欣拉到沙發上,用一種有點兒肉麻的語氣說:“寶貝兒,我想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艾欣聽出弦外之音,便把身子靠在沈秋雨身上:“有時很近,有時很遠。”

“詩啊,”沈秋雨摟住艾欣,“還是徐誌摩的好。”

“我可沒作詩,我說的是事實。我覺得你對我就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不過我都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怎麼能無所謂呢?我很有所謂的。”沈秋雨頭皮一顫,“我知道,你認識夏一鈞,而且關係還很好。”他對艾欣察言觀色,因為這句話已經忍了很久了。現在終於說出來,雖不能說是擲地有聲,也算捅破了窗玻璃。

艾欣臉一下子就紅了,抑製不住的紅,像葡萄,又像晚霞,惹得沈秋雨醋意全消,隻顧得上前一吻。艾欣捂了捂臉頰,沒言語。

曾經的第三者艾欣和繼往開來的有婦之夫沈秋雨,老式的新派夫妻,身陷變幻年代的知己!當一枚心理炸彈點燃了引信,就仿佛雲霧裏的一顆太陽。

沈秋雨見艾欣不說話,知道自己觸到根本,便頗有準備地拿出一封信:“我想見他,你幫我傳個信吧。”

艾欣接過信,也不看,望著沈秋雨。一滴淚落下來,像一粒種子。沈秋雨抱著艾欣的頭:“我又沒怪你,我隻是想讓你當下信使嘛。”

艾欣喃喃道:“你已經怪我了。”

“你真是個孩子。”

艾欣搖搖頭:“我不是。”

華彩的人生不需要解釋,可人生並非都是華彩。沈秋雨撫弄著艾欣的秀發:“好,你不是。”

“瞧你,我最討厭被摸頭發了,好像孩子似的。”

沈秋雨收回手,卻道:“我摸的不是你的頭發,是你的心。”

“我的心有這麼多毛嗎?”艾欣笑道。

門口忽而一閃,五歲的沈春春從外麵走進來,腳步不再蹣跚,麵容依舊嬌嫩。他咿咿呀呀地說:“媽媽,爸爸欺負你啦?”

這是一個上海文化界的聚會,來的人都是些頭麵人物、文學活動家和作家。曹丹受周瘦鵑引見,也來到這裏。她顧盼流連,頂著“滬上文學新星”的美名,卻似一個選美冠軍。

亦來赴會的胡蘭成看到曹丹就如雲霧籠罩的月亮那般令自己清爽,便上前吻了下曹丹的手背:“曹小姐,久仰芳名。我這次回滬,見到了很多新人,唯獨曹小姐給我留下印象。曹小姐的散文如同一道閃電,劃開寂寞的天空。我讀過魯迅的東西,你好像是女版的魯迅。”

曹丹不知如何回應,隻望著身旁的周瘦鵑。周瘦鵑笑道:“看來一百個人看曹小姐的作品,就會有一百種的見解啊!”

胡蘭成便問周瘦鵑:“那周兄的見解呢?”

周瘦鵑悠悠地說:“曹小姐的文章,我是著實地佩服。一個女子,竟然能把人心裏想的描寫得那麼到位,而且筆觸動人,實在是難得得很。我看曹小姐不是女版魯迅,而是又一個沙菲女士啊。”

曹丹知道《沙菲女士的日記》是上海著名作家丁玲的作品,便擺擺手:“不敢當啊。我怎麼能和丁玲相提並論呢?”

胡蘭成問周瘦鵑:“丁玲去那邊了吧?”

周瘦鵑點點頭:“她自由了。”

胡蘭成反問:“難道上海不自由?”

“那要看是誰的自由。”周瘦鵑白了胡蘭成一眼。

曹丹卻道:“兩位先生現在的討論倒是很自由的。”

胡蘭成笑起來:“曹小姐話有機鋒啊!”

外麵,小轎車上坐著溫炳德。他現在是曹丹的司機,隨時準備保護曹丹,而且還要時刻監視來往的人,尤其是那些和曹丹接觸的人,分析他們的背景和舉止。夏一鈞已經把很多上海灘重要人物的相片給了溫炳德。溫炳德一一看過,印象深刻。他現在目不轉睛,像一台分析儀,比對著來客,一幀又一幀。

這時,丁默邨走了過來。他這人一向附庸風雅,這次也不例外,隻是來得稍晚一些。他臉上蕩著春色,似有啥喜事,抑或隻是保護色。他望了望周圍,沒覺得有甚異常,這才走了進去。

溫炳德腦海裏立刻呈現出丁默邨的照片,還回蕩著夏一鈞的話:這是個重要人物,他出現在哪裏哪裏就充滿了“和平”的氣味兒。溫炳德好想衝進去,給那些向日本人獻媚的文人們重重的鐵拳,而後大吼幾聲——“醒醒吧,中國。”

夜色如水晶般降臨。會場裏麵,聚會的女主持人甜膩膩地說:“今天,上海的名流雅士差不多都到齊啦。我們濟濟一堂,共度時艱。來,大家舉杯啊!”她玉臂輕舒,羅裳略解,似訴似泣,又仿佛在吟詠著什麼。

來賓們紛紛舉起酒杯,觥籌交錯,叮當作響。個個臉上洋溢著春情,人人心中藏匿著冰山。曹丹見胡蘭成引著個人過來,便知這人不一般,但聽得胡蘭成吐出“丁默邨”三個字,更是吃了一驚,便道:“丁先生,你好。”她從容不迫地笑著。

丁默邨見曹丹英氣逼人、文采煥然,心下喜歡,握了握曹丹的手,即道:“才女啊。”

曹丹淡笑如菊:“謬讚了。”

胡蘭成說:“現在流行小品文,曹小姐不妨一試啊。”

曹丹卻道:“我更喜歡能戰鬥的文體。”

胡蘭成得意地說:“我果然沒說錯。”

周瘦鵑懷著異樣的心情走過來:“今天的公主就是曹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