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素有賢淑美名,性情柔和,待人寬容。然而真進長春宮後,方知她原來待下也嚴,不許宮人互相欺壓,不許說長道短,更不許互相搬弄是非。不止長春宮中,對東西十二宮中各處瑣事,也一向不得多言。苓茗也不知她從何知曉的各處事情,為何每每都能最快趕去。隻知道她該遵循皇後的那幾條禁令,隻要遵循了,她便能平平安安過下去。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至少,時至今日,她也沒有受過太多的責難。
到底是冬日,即便是晴天,新澆過水的花圃裏有冷得透骨。苓茗稍坐了會兒,出了一會子神,剪了開得最好的一枝新梅,出了花圃,換了身衣服,進了皇後冬日常去覽書的承禧殿中。
皇後果然早已起身,披了件厚厚的靠在椅子上閑閑讀書。苓茗踏入的那一刻,就覺滿室的暖意與平和之氣撲麵而來,暗歎一聲:這闔宮之中,大約也唯有自家娘娘有這般閑情與心境。連她這常待在長春宮中,難得外出之人都清楚,眼下的後宮諸人,一雙雙眼睛怕都盯著永和宮中,那位眼見便要產下皇子或皇女的海貴人身上吧?
“嗯?”苓茗正往書案邊上走去,皇後已先放下了書冊,輕輕撥弄了下才插入瓶中的臘梅,“好一束冷香,色兒也好。苓茗當真巧手……”撫著青花賞月瓷瓶瓶身,略一沉吟,皇後命苓茗拿著花瓶,“這花兒放我這兒倒有些個委屈。走吧,拿上這個,去永和宮讓海貴人瞧瞧,她倒是個雅人,也最愛梅花的。”
“……是!”苓茗眼見著娘娘踩著花盆底兒已走了老遠,也顧不得沉,忙一把抱了花瓶兒在懷。花瓶極高,一抱起來,從腳踝到鼻子下麵都給遮掩著。她看不見地上也轉不了頭,隻能顛顛地跟上皇後,好容易走到門邊兒,還險些被絆倒了。皇後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回頭一瞧她的狼狽模樣兒,撲哧一聲笑出,搖著頭道:“是本宮疏忽了,你這麼個女孩兒,也難為能拿這麼遠。”苓茗自進宮後,皇後便因失了二皇子永璉而極少展露笑容,這一笑,沁竹看著心喜,便在一旁對苓茗豎了拇指。苓茗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吐了吐舌頭放下花瓶直喘氣。皇後左右看看,招手叫來兩個小太監,讓他倆抬了花瓶,這才繼續走出去。
海貴人在皇上登基之前,便隨侍在潛邸之中。隻是她父親不過是個員外郎,自個兒大概也性子沉靜得很,一直隻是個格格的身份。皇上登基之後,海貴人以答應身份跟隨入宮,乾隆元年方得晉封“貴人”,不想她實在爭氣,時隔五年後,反比好些比她早獲聖寵的宮人更早有了身孕。苓茗還是頭一次見著宮中有妃嬪懷上龍種,那份兒眾星捧月般的熱鬧,她至今也難忘。隻是海貴人為人尤其平和,除卻依皇太後的懿旨搬入永和宮正殿裏頭潛心安胎外,再未有邀寵驕縱之事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