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撰稿人陸雨和我是一對交往頗為密切的酒友。但近段時間我倆為了一件事鬧僵了,都青黑著臉,仿佛彼此的老婆被對方強奸了似的。可是實際上人倆都沒有老婆,我們是為了爭一個風騷的女人而仇視上對方。這個女人準確點說還是個女孩,從事著世上最古老的職業——賣淫。我倆都努力地想把這個女人變成自己一個人私有的老婆。
一對交情不錯的好朋友,為爭一個下賤的娘們做老婆,不惜反目,你說,這狗日的窮日子是不是顯得一塌糊塗了些!
剛來這個城市不久,我就拿起我那隻價值128元的英雄筆開始投稿,把別人的一些精美的句子抗拆散、清理、重新組裝後就成了詩。這個城市福蔭了改革開放的天時地利人和,報社刊物象雨後春筍般冒,我的臭作於是頻頻變成鉛字,相應地,我這個下裏巴人搖身一變,成了這個城市小有名氣的打工詩人。同一段時間,與我同是外來工身份的陸雨時不時搞三幾個短篇出來,內容不外乎某老板光著身子在一堆塗脂抹粉的發廊妹酒吧女麵前勃起生殖器胡言亂語,或者某青春豔麗的女孩兒沒係緊褲帶於某一不小心的時刻在老板經理麵前、褲子掉下了膝蓋讓別人瞅見了一方草質豐盛的沃土,就這些,居然被本市文化界認為是最有實力的小說家,我忍不住有些納悶,小說家、詩人之類的角色是不是太容易當了?
小說與詩歌,雖同屬文學,但其創作方式風馬牛不相及。還未相互認識的陸雨和我都這麼去想。不過兩人心底都有種極為強烈的嫉妒嫉妒,那就是——為名。我時常擂胸跌足悲歎:“既生陸雨,何生王月!”
市文聯舉行一次活動,陸雨和我成為外來工特邀代表,順理成章地被文聯一位前輩把我倆拉到一塊相互介紹。
久仰久仰!
我俯視著身材嬌小的陸雨。
幸會幸會!
陸雨仰望著塊兒粗壯的我。
兩個偽君子把心中那份天然的嫉妒收藏起來,惺惺相憐起彼此身上那股永沒可能褪盡的高梁花子味。
文聯聚會很熱鬧,有許多不邀自來之人,每個頭兒發言完畢後台下總有幾分鍾牲口市場似的場麵,各種議論紛爭仿佛就是討價還價。廉價的掌聲震天響,把所有的虛偽掩蓋住了。
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雍容華貴的女士不願和我倆同桌,所謂龍歸龍虎和虎、偷兒扒手是一窩吧!我和陸雨共同傷感著這種涇渭分明,心情就有些惡劣起來,便不加節製地喝酒。
半途,略朦朧的醉眼依稀見有個女孩前來與我倆同桌,大致模樣還挺不錯。我和陸雨衣著寒酸,一開始就受人冷落,所以當那個女孩剛落座時,我還打了個酒嗝表示歡迎,心裏說了句承蒙小姐看得起,謝謝你了。那個時節,我生命裏僅有一個女人流星般劃過,便對眼前這女孩產生一絲醉意的好感。
可是不一會兒,這個娘們就讓我憎厭起來,抹去了開始對她的那些好感。她時而望了望主席台上,又乜斜著眼瞟一下我和陸雨。望台上時的目光春色蕩漾,仿佛台上講話的人就是夜把她的情欲推上快樂高潮的人;而那斜視我和陸雨的目光就與一個二道販子的目光無異,自視高人五等,仿佛我們就是昨天騎單車從她身邊竄過時順手摸了一下她乳房的那個下流胚子。我甚至還想,她是不是把我倆當作來些吃白食的混混兒了?我把眼睛轉了過去狠狠剜著她。因酒精過度,我眼球充血,麵孔通紅顯得猙獰,這一剜,把那女孩嚇得掉了頭不再看我們。我快意地輕聲冷笑起來。
大概陸雨這時才聞出什麼味道,從杯中抬起頭順著我的目光就瞧見了那個女孩。他醉態可掬地眯著眼把那女孩審視了半天又把我端詳一番,恍悟似的“哦”了一聲,沒有理由地歎息了一下:“哥們,白活了這大把年紀,還沒有個女人消受過,悲哀!”他語調深沉,讓人聽著忍不住心裏發酸。
我依葫蘆畫瓢歎息了一下:“這可是一個誰先走出處男行列,誰就是英雄的時代嗬!”我語調更深沉,感動得自己就差點兒掉淚。
“應該找個女朋友了,不能再這麼單身墮落下去了。”陸雨一臉命不由人的悲壯。
我差點兒笑出聲,陸雨這小子,別看個子小卻真他媽會演戲。我一臉下流兮兮:“找女朋友?想持久論戰?找個老母雞吧,仰臥坐站都可盡情玩兒,多方便!”
女孩把臉探到我眼睛的前端,很純正莊嚴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這可是一次文明的聚會,你個下流胚子!”
我嘻嘻而笑。公平地說,這並不是辛酸的打工生活把我的自尊意識蝕殆盡了,而是我的涵養功夫已快到家,根本不會在乎一個女人的辱罵。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看清了女孩的臉,極為嫵媚和嬌豔,應用“美麗無比”來形容,於是心裏反而產生了一種愉悅的感覺,兩眼泛濫出春光,醉態地把自己的臉向前伸,想與女孩來個嘴對嘴。
陸雨趁機在女孩肩上摩娑著,討好地說:“小姐,請原諒,請原諒,我這哥們神經有點問題!”他一臉似笑非笑,得意地向我擠眉弄眼。
我恨得在心裏直把陸雨的老娘淫了五十八次。他媽的小子為了討好女人竟然罵我神,狗日的太那個了!我氣咻咻地斥他:“你個雜毛別不安好心,怎麼隻敢摸別人肩頭而不敢摸胸部呢?衰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