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這樣告別(3)(2 / 3)

茹雪邊哭邊嗯了一聲。我把她抱到床上,替她脫下鞋襪,轉身出了門。

2003年初春的煙台,異常寒冷。我從出租車上下來,就絲絲了兩聲。對麵幾個人走來,有人叫了我一聲,是李大龍。

和李大龍寒喧了兩句,我問李大龍去幹嘛,李大龍說幫人去出出氣,又告訴我:“有什麼麻煩事,告訴我一聲,我替你擺平!”我說多謝了,又想起他幾次替我出力,我卻無以為報,隻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連說多謝。李大龍說:“兄弟之間,不要虛馬套的(虛偽之意),應該體貼入微!”說罷帶人走了。

“體貼入微”是李大龍的一個笑話。李大龍自小喜歡領著一幫人像電影《南征北戰》裏那樣打打殺殺,但一見書就發暈。初中上語文課時,老師提問李大龍,“體貼入微”這個成語是什麼意思,李大龍說,意思就是,身體貼身體,裏麵進去個小東西!哄堂大笑!還有一次中午,有許多同學在教室裏吃飯,非常敬業的物理老師飯後跑到教室裏,問李大龍,熱脹冷縮的原理到底搞明白了沒有?李大龍怎麼也搞不明白。老師實在沒辦法了,說,通俗地講,就是冷了變小,熱了變大。李大龍馬上醒悟,說,我知道了,冬天晚上出來撒尿,小雞雞遇冷就變小了;睡一晚上覺,天亮就變大了!大家立刻噴飯。

我走進鐵道大廈大堂,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莉姐。

上次見到莉姐是在2002年6月,僅僅半年不見,她蒼老了許多。

她外麵套著一件黑色大衣,頭發挽在腦後,原來光潔的臉,現在卻刻出一些皺紋來。

我慢慢走到她麵前,無聲坐下。莉姐拉過我的手,緊緊握著,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這樣對望著。

我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下來。

莉姐說:“好了,別哭了,寶貝,我還沒吃飯呢,你陪我去吃飯吧。”

我們在海員快餐找了個座位,要了兩隻螃蟹,一份爬蝦,一份魚,外加一份韭菜炒海腸。

海腸是煙台當地人鍾情的一種腔腸動物,鮮美無比,但狀如男人身上某器官的萎靡不振狀,會令很多外地人無法下咽。曾經有過一個笑話,公公與媳婦一起去趕海摸海腸,媳婦一下子抓住了公公某器官,大聲叫,我摸到海腸了,真大!公公窘迫不已,隻好說,你鬆手吧,那是我的。媳婦說,是我的。公公再次強調說,是我的。媳婦說,什麼你的我的,摸到了就是咱們倆的。近代魯菜之所以名氣天下,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把海腸曬幹了,磨成粉,以作調味品之用。

但現在,我卻沒有心情講笑話給莉姐聽。要了一瓶三鞭,我拿過一隻爬蝦,替莉姐扒開。莉姐曾教過我扒爬蝦,她把爬蝦一掰兩半,然後很快地把爬蝦肉掰出來,但我怎麼學,也學不會。

莉姐告訴我,她要出國了,簽證已經辦下來了,2003年3月就可以走了。

“真的要走麼?”

“真的。”

“再不回來了麼?”

“不回來了,小色狼。我要去紐約,找個人嫁了,或是不嫁,過安安穩穩的生活。”

我沉默無語,隻是把酒倒進杯子裏,再倒進口中。

吃過飯,我把莉姐送回賓館。莉姐說:你不要走了吧,我明天就回深圳,你好好陪陪我吧。“

我把莉姐抱上床,莉姐說:“把燈關掉吧。“

“開一盞吧,”我說:“我想好好看看你。”

“不要,都關掉吧。”莉姐說。

說罷,她緩緩倒到床上去。

這一個晚上,我始終緊抱著莉姐,我們無數次從穀底攀上頂峰,又從頂峰回到穀底。我們誰也沒有說什麼,隻是瘋狂**,一直到天亮。莉姐還一反常態,每次結束後,就把我含在嘴裏,直到我再次膨脹。我們都知道,這也許是今生最後一次相遇了,如果還有機會,那隻能祈盼真的有來生。

第二天,我把莉姐送到煙台萊山機場,莉姐抱了抱我,眼睛濕潤了。

“你挪用報刊發行費200萬,這是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

“堅強些,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出了這事,難過也沒有辦法了,報社你就別呆了,再換一個環境吧。以後要聽話,不要再混了,好嗎?”

我用力點了點頭。

“茹雪對你那麼好,這件事解決完了,你就早早結婚吧。”

我點了點頭。

唉!莉姐長長歎了一口氣,把背包放在地上,把頭趴在我肩膀上,緊緊抱住我。如水的人流從我們身邊湧過,我隻是緊緊地抱著她,不想鬆手。

我感覺到她的淚流下來,滴到我手上。我扶起她的臉,輕輕擦去淚水。她用含淚的眼睛看著我,我撫摸著她的秀發,這個讓我鍾愛一生的女人,最終要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廣播再次響起:乘坐SC4881航班去往深圳的乘客,請到1號登機口登機,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莉姐鬆開了手,向我嫣然一笑,說好了,我要走了,你保重。然後提起行李向安檢通道走去,再也沒有回頭。

我看著她的背影,這個讓我牽掛的女人,她柔弱的身影在我的視野中一點點消失。

2003年的春天,我看不到一點春暖花開的跡象。在空曠的天空中,莉姐乘坐的飛機漸行漸遠,我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莉姐出國之前,在深圳最後一次給我打電話。

“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到紐約去。那200萬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找過老總了,他答應不再追究。”

我的鼻子一酸,想說聲謝謝姐姐,卻哽咽著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