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雪說:“我出去一下,見個朋友。”然後就走了。
按照李大龍所說的地方,我來到桃花街旁一個酒吧,要了杯酒,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啜飲。一個穿著齊胸裝,露出大半個奶子的女子湊到我身邊,噴出一口煙,說,帥哥,喝杯酒吧?我說去去,這麼醜也跑出來混。她哼了一聲,扭著屁股走到另一桌去了。
等了很長時間,也沒看到李成出現,這時路燈已經亮了,路上行人漸漸變多,熱鬧起來。有人說,煙台白天是個小城鎮,晚上是個大漁村。還有人更誇張地說,從芝罘區市中心向北走上1000米,就掉進黃海;向南走上1000米,就掉進果園。其實夏天的晚上,煙台的街上還是蠻熱鬧的。
7點多鍾,電話響了,是茹雪的,她問我在家嗎?我說不在,在外麵喝悶酒。
她說我正和朋友談點事,要晚一點回去,讓我別等。“在家乖乖等著我,不許讓別的女人爬到我床上,寶貝!”
又過了一個小時,等得不耐煩了,我掏出手機給茹雪打電話,正在這時,兩個熟悉的身影走到酒吧門前,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李成。我聽到熟悉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音樂在風中響起,那個女的在打開包,拿出手機——
2003年8月的煙台,微風輕拂,月華如水,我看見一道閃亮的東西向李成刺去,然後又是一下。
李成奮力躲避,那道閃亮向旁邊的女子飛去,女子痛苦地彎下了腰,她的兩手捂在小腹上,白色的裙子上染上了暗色,就像一隻被小鳥追逐的蝴蝶,想飛,卻怎麼努力也飛不起來。
我看見初秋的夜裏,在煙台,一朵紅色的雪花飄然而逝。
我呆坐在酒吧裏,空氣好象凝固了。突然有人大聲叫道:“殺人了!出人命了!”酒吧裏的人呼地向我躥去。我一下子醒悟過來,把酒杯一拂,迅速站起來跑了出去。
已經圍了一圈人,我粗魯地扒拉開那些人,擠進去。茹雪倒在了地上,她一手按著腹部,鮮血從胸上流下來,點點滴滴流到裙子上,流到地上。我在她麵前蹲下,茹雪看到我,原本痛苦的臉舒展開來,笑了。她說,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把她抱起來,抱在懷裏。茹雪凝視著我,笑容滿麵。她斷斷續續地說:“吳乃,我有個秘密一直想告訴你,我確實不是少女。我從小被人收養,14歲那年被收養我的畜生糟蹋了……”我說:“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但我不在乎這個。這次你好了,咱們馬上結婚!”
這是陰曆7月15的夜晚,月亮升起來了,把柔和的光芒灑向人間。茹雪又笑了,在月光的映照下,笑容顯得燦爛無比。她輕聲說:“如果是你的真心話,我死也滿足了……”
我緊緊抱著她,大聲說:“你不會有事的,真的!”
我抱著茹雪在路上攔車,但車不是向後退去,就是轉道而走。我看到在一旁的李成,他正用一隻手捂著流血的胳膊。我飛起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上,大聲喊道:“快給我找車去,找不到老子宰了你!”
救護車開來時,茹雪的臉色變得煞白,身子也軟軟的,胳膊和頭無力地向下垂去。
我費力地把茹雪抱上救護車,感覺到她好沉重。
護士問我是傷者家屬嗎?我說是。護士說是大出血,得馬上手術。我顫抖地簽上我的名字。
急救室的門在我麵前關上了,我無力地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垂下了頭。
我自小不信牛鬼蛇神,不信耶穌老子釋伽牟尼,不信祖宗風水,可現在,我卻不知道該求哪個好了。我不停地念著上帝耶穌基督釋伽牟尼玉皇大帝和祖宗保佑,我不停地轉來轉去,看著手表。
李成走了過來,他的右胳膊吊在胸前,李成說:“老吳,實在對不起,茹雪來找我,說把房子都賣了,把錢還給我,讓我不要再找你的事了……”我雙目瞪著他,厲聲說:“放屁,要是沒有你,茹雪就不要挨這一下!”李成還要說什麼,我一拳打到他臉上,他哎喲一聲,捂住了臉。我狠踢一腳,把他踢倒在地,拳打腳踢,打得他哇哇亂叫。旁邊的人來拉我,我紅著眼睛說:“你們隔我遠一點,誰拉我我打誰!今天我非打死這個王八蛋不可!”人們都閃到一邊。我把腳踩在李成身上,拳頭狠狠砸下去,發泄著心中的仇恨。這時門哐當一聲開了,有人喊著:“誰是茹雪的家屬?”我趕快從李成身收抽回腳,問,怎麼樣了?那個女醫生說:“失血太多了。我們盡力了。”然後很抱歉地向我擺了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