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醫生、護士一個一個從我麵前走過去。
護士把茹雪推出來,我輕輕揭開她臉上的白布,她無聲無息地躺著,雙目緊閉,臉色潔白如雪。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幹什麼,我緩緩走出病房,然後走出醫院大門。夜晚的煙台燈紅酒綠,流光溢彩,絢麗而迷人。站在路邊,我看到街上有親密的情侶,卿卿我我地行走於路燈之下,路燈將了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時聚時離,時遠時近……也有在大街上遊走著的、閑坐著的、東張西望著的孤男寡女們,每個人似乎都在期待著點什麼?思念著點什麼?忘卻著點什麼?放縱著點什麼?
我走過車來車往的馬路。一個司機被我擋在身後,搖下車窗玻璃大聲罵道:找死麼你!活的不耐煩了!還有一個大聲叫道:腦子有病啊!
腦子有病,腦子有病。我嘴裏嘟囔著,這個世界都有病了。
我從大街走進小巷,天上電閃雷鳴,一會兒下起雨來,越下越大,行人四處奔跑。我站在雨中,抬頭看著天,雨點落到我身上,從頭上流到臉上。
我在雨中行走著,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低聲哭泣。一聲閃亮從麵前劃過,跟著是巨響。我仰頭喊到:“……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裏兮,傷心悲!魂兮歸來,哀江南!”
一個個經過我的人,都驚異地看著我,有一個小孩子跟在我身後,大聲說:“瘋子!瘋子!”還有兩個小孩子一邊把小石子扔到我身上,一邊大聲叫著: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飯,打你這個王八蛋!
我一下子摔倒了。我趴在地上,雨水從我身下流過。我低下頭,把臉埋在雨水裏,拚命用拳頭捶打著路麵。
8月23日,是茹雪火化的日子。
火化前,我最後一次看了看她,這個曾陪伴過我很多日子,深愛著我卻未從我這裏得到任何回報的女人,她平靜地躺在殯儀館裏,除了臉色蒼白外,其它都如活著一般,就像在沉睡當中的白雪公主。
我又想起與她在一起的時光來,那時並不珍惜這時光,而當她離去時,才發現可貴之處。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說離去就離去了。唉!我欠她的實在是太多。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都是由她來照顧我,是她每天晚上給我洗襪子,衣服穿的時間長了,是她強逼著我脫下來再拿去洗,每件新衣服都是她給我買的,她不用和我一起去商店,就能給我買到合體的衣服。每天早上,也都是她早早起來做早飯,我不愛吃大米,她總是做麵食給我吃,每到周末有空了,她都會包我最喜歡的餃子和餛飩,有一次去參加宴會時,我看到她大口大口地扒著碗裏的米飯,才驚訝地問:“你喜歡吃這個嗎?”而我,為她做過什麼?給她買過一件小禮物嗎?為她洗過一件衣服嗎?為她過了一個生日PARTY嗎?都沒有。
遠處傳來傷心的音樂,在一遍一遍的反複吟唱中,我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心底裏那種脆弱的東西再次被狠狠地觸碰了一下,隨即翻江倒海,一發不可收拾,將看似堅不可摧的堤壩衝垮,直至泛濫成災。
我站在她麵前,久久不願離開。張胖子把我拉出去,說:“好了,事已至此,不要太傷心了,讓她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