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十月懷胎”來形容寫小說再合適不過,至少我這麼覺得。
之前寫《二更鼓》的時候,整個過程中把身心投入了十足十,夜夜夢見書中人物或者故事情節,寫完之後頓覺輕鬆,談笑間修改若幹遍,後記也一氣嗬成——好比生第一胎,孕育時縱然有諸多艱辛,畢竟年少力壯,產後恢複卻很快;而寫這部《三更鼓》時,比前一部自然駕輕就熟很多,臨近收尾時才夢見情節人物,而且隻有一次,寫完後卻好像被敲骨吸髓了一般,每一處修改都感覺傷筋動骨,通篇閱讀時,無不戰戰兢兢,後記也遲遲不肯動筆寫,仿佛生第二胎,孕育固然順風順水得多,但歲月不饒人,產後恢複成了頭痛問題。
後記是用來寫什麼的?答案一定五花八門,說到底,在後記裏什麼都可以寫,哪怕再寫一部小小說。於我而言,後記多用來記載寫作過程中的碎思雜感,情節之外的肺腑之言,或者對角色的剖析注解,可惜這些在《三更鼓》的創作過程中全部攪揉在了一起,須細細分理才能清晰。
有朋友在讀完全篇後,問道:為何要把這個故事命名為“三更鼓”?我是這麼回答的:“三更鼓”其名和“二更鼓”一樣,題目很抽象,並不能反映小說主要內容,但仔細品味,似乎也沾些邊,從完全字麵意思上來說,三更比二更的天色更晚更黑,雖然二更鼓發生在黑暗的宮廷,女主角對她自己和外部世界的認識都是確鑿的,不存在認知方麵的混淆;但三更鼓則不同,女主角在虛擬的記憶裏生活了不短的時間,雖然周圍流光溢彩,日日錦衣玉食,但從人物心理環境來說要黑暗蒙昧一些。再者,三更差不多是十二點左右,之後就是第二天,Tomorrow is another day,天光大亮之後,一切恢複光明,所以《三更鼓》是“三更”係列的最後一個故事,這個故事不再是悲劇,至少是含淚的微笑和釋然。
而首先的問題依舊是寫作動機。任何小說的出現一定有最初的源動力,接下去在各種因素的作用下,推動寫作車輪逶迤到達終點。《三更鼓》的靈感來自哪裏,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不是來自《楚門的世界》,因為這個電影我到現在還沒有看過,僅僅知道大致劇情。《三更鼓》最初的動機來自對於“三更”係列的宏觀構想,那時設計的情節主線是想和《二更鼓》相反,情感方麵讓男方為女方付出,所以要求女方懵懂一些,男方承受更多,而具體的情節,多數是隨機應變突發奇想;漸入佳境時,慢慢有些想嚐試剖析人性,把角色從一個世界裏置換到另一個世界,努力發揮想象力來揣摩推測她或他的一切反應,想研究一下人在江湖究竟真的是身不由己?還是為自己的隨波逐流尋找一個借口?
《三更鼓》的寫作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在2004年初,算是寫完《二更鼓》之後的一個慣性延續,那時完成了情節構思,寫了小說提綱,並且還寫了第一章和第二章開頭總計大約九千五百多字,之後因為各種原因,暫且擱置了。直到今年四月,和一群密友作命題征文遊戲,遊戲命名為“哪壺不開提哪壺”,大夥都必須麵對平素極不擅長的題目寫文,好比讓林妹妹去扮演焦大,或者反過來。於是一位促狹的朋友給我出了個題目,題目是一句詩:“丁香笑吐嬌無限,語軟聲低,道我何曾慣。”
這個題目出得很妙,換作平時,對這樣一句詩所限製的場景情感,很不方便讓我構思,然而這句詩卻成了推動《三更鼓》寫作繼續前行的那根手指,因為發現秦觀的這首詞似乎很能配合這個故事的某種氣氛。有了能烘托氣氛的玩意,或許就可以讓故事繼續下去。這個故事的提綱早就存在電腦裏,人物設定也完整成熟,唯獨缺乏原動力。
第二個階段比預想的要短,從今年五月初開始,到九月中旬結束,寫的時候多數一氣嗬成,這不像寫武俠小說,要費心思構思場景和武打設計,以及文字風格,這個故事以都市為背景,現代人的現代故事,很多素材信手拈來,寫作時發覺筆頭快了很多,除了斟酌情節接壤,幾乎沒有停過。
然而仍舊有拿不準的地方。這個故事選取影視圈作為故事發生的大環境,這個圈子對我無疑是生疏的,不得不用各種手段四處搜集資料來拚接揣摩。除非真正在這個圈子裏遊弋,很難有切身體會和深刻認識,所以這裏我邁出的每一步都有些底氣不足,但底氣不足不妨礙好奇探索,在敘述整個故事中,也嚐試剖析這個萬眾矚目的圈子,雖然有失偏頗。另外,我從未去過香港,小說裏涉及的香港城市街道、商場和一些地名,通過谘詢去過香港的朋友或自己翻看香港地圖得來,電視上也有不少信息可以搜羅,然而畢竟不是身臨其境,地圖提供的是個平麵俯瞰圖,所以估計會有一些錯誤和不實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