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先進的生產工具,卻廢而不用;雖有舟車,卻沒有必要去乘坐;雖有武器,也沒有用處。取消文字,“使民複結繩而用之”。國家小,人民少,“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這是一個閉塞、落後、愚昧的社會,而《老子》卻認為是一個無限美妙的樂士。妄想返回這樣的社會,當然是反動的。但卻不象一些人所說,這是退回到奴隸製,而是出於對現存社會的憤恨、絕望而又找不到出路的一種無可奈何的狂想。
《老子》僅五千言,是一部深刻的哲理詩,包容著極大的智慧。《老子》的道是脫離物質世界的絕對觀念,是它的客觀唯心主義核心;但道這一概念的提出,卻標誌著人類認識史上的一個巨大進展。它表明《老子》已經不滿於對有形的具體事物的東西。其次,它不象元素論那樣用物質的特殊形態,而用超出一切具體事物的道來解釋萬物的本源。所有這些都說明,《老子》的作者的抽象能力比他以前的哲學家都高。《老子》有豐富的辯證法思想,特別關於對立統一的思想,更為人們所樂道。在這之前也有一些思想家、政治家接觸到一些對立統一思想,但多半是就事論事,從沒有象《老子》這樣把它提高到世界觀的高度,作為觀察、處理問題的方法。《老子》作者的不足之處,也為人們留下有益的教訓。
《老子》這部書對中國哲學、文學、道德、政治、軍事等都發生過巨大影響。由於《老子》書瑕瑜並見,一些不同傾向的思想家都把它當作形成自己哲學的思想寶庫。
【毛澤東評點】
我們必須學會全麵地看問題,不但要看到事物的正麵,也要看到它的反麵。在一定的條件下,壞的東西可以引出好的結果,好的東西也可以引出壞的結果。老子在二千多年以前就說過: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日本打到中國,日本人叫勝利。中國大片土地被侵占,中國人叫失敗。但是在中國的失敗裏麵包含著勝利,在日本的勝利裏麵包含著失敗。曆史難道不是這樣證明了嗎?
——摘自毛澤東《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見《毛澤東著作選讀》下冊,第793—794頁)
任繼愈講老子是唯物論者,我是不那麼讚成的。得到天津有個叫楊柳橋的教授的書《老子今譯》,他說老子是唯心主義者,客觀唯心論者。
——摘自陳晉《毛澤東之魂》,第295頁,吉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鑒賞】
毛澤東是從何時開始閱讀《老子》這部道家經典的,現在很難知曉,但他從青年時就開始閱讀並熟知是可以肯定的。1917年暑假毛澤東和他的同學蕭子升“遊學”途中,曾在寧鄉境內拜訪了一位劉翰林。劉翰林問他倆讀過什麼書,毛澤東告訴他讀過《十三經》、《老子》和《莊子》,並說:“最好的《老子》注是王弼作的,最好的《莊子》注是郭象作的。”後來他們還拜訪了溈山寺,方丈和他們侃侃而談。蕭子升在《我和毛澤東的一段曲折經曆》中回憶說:“最後談及孔子和老子,我們覺得這是自己熟悉的問題,於是便表白了自己的意見。”可見毛澤東對《老子》是很熟悉的。
在讀書筆記中毛澤東也提到過《老子》。如在《講堂錄》中便記有:“《老子》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在讀泡爾先生的《倫理學原則》時,毛澤東批注道:“老莊絕學棄智、老死不相往來之社會,徒為理想之社會而已。”
老子關於理想社會的描述見諸於《老子》第八十章:“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人複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在第十九章,還有“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複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的社會政治主張。老子的這種理想社會,脫離社會發展進步的實際,摒棄人類文明的創造,以一種近於世外桃源的空洞想象,表現出對現實生活的隔絕、對人類曆史的隔絕。這樣一種主張,和青年毛澤東立誌要改造社會,學習西方的文明,強調人的主觀意誌的積極力量的主張顯然相差較遠,所以毛澤東認為其“徒為理想之社會”,這種空洞的幻想,既是無法實現的,也是不切實際的。
建國以後,毛澤東還常讀《老子》一書,他在外出時,指名帶上《老子》。
毛澤東對《老子》的社會主張不感興趣,他最欣賞的是其中的辯證法。
春秋末年到戰國初年,社會處於巨大的變革之中,個人的富貴貧賤,國家的安危興亡,都像自然界的“高峰為穀,深穀為陵”一樣變動不居。作為史官的老子,從“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的自然、曆史與現實中,認識到運動變化是世界的永恒主題。
這種變化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宇宙間萬事萬物都存在著相互矛盾的兩個對立麵。因此,《老子》中提出了一係列的對立範疇。
如“陰陽、有無、剛柔、強弱、大小、高下、前後、美醜、禍福、難易、榮辱、貴賤、損益、生死、智愚、巧拙、勝敗、攻守、進退、曲直、輕重等等。這些對立麵,既有矛盾對立的一麵,也有互相依存和轉化的一麵,如“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