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毛澤東評點先秦諸子著作(4)(2 / 3)

由於有無,所以才有有,有天有地,有鳥有獸,有草有木,等等。世界上有什麼,它就有什麼。有,沒有確定內容,是有的一般,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老子》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老子》認為,凡有形有象的東西,如盆盆罐罐,坑窪湖泊,都是有限的,總是可以裝滿的,隻有無邊無際的虛無,不管怎樣裝,也裝不滿。這似乎是用形象的語言描摩無限。“淵兮,似萬物之宗。”它淵深廣大,潛存著有,可以不斷地生有,好似萬物的老祖宗。正是在個意義上《老子》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由無而有,一是就萬物產生說的,同時也是就萬物的存在說的,有無就有有的存在,也就是說,道是萬物存在的根據。“德者,道之舍,物得以生……德者,得也;得也者,其謂(當作‘謂其’)所得以然也。”(《管子·心術上》)就是得道,萬物得道而生,得道而存在。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無為”是道一個特征。所謂“無為”,就是沒有意誌,沒有目的,沒有作為,甚至不要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老子》書中的“無知”、“無欲”、“不言”、“不事”、“不有”、“不恃”、“不宰”,等等,都屬於無為的範圍。一句話,道是一種沒有任何主觀能動的客觀精神。無為是相對有為而言,是對有為的否定。按照《老子》的邏輯,有為就有所不為,隻有無為才能無不為,“為無為,則無不治。”這就叫做“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由此可見,“無為而無數不為”是由無而有的一種表現形式。

《老子》還有一個命題,即“道法自然”。自然是對無為的一種規定,也是無為的結果,說明道派生無物沒有意誌、沒有目的,不造作營為,任其自然。它寫道:

“道生之,德畜之,物表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這就是說,道之生物,德之畜物,物之形物,勢之成物,都不是有意誌、有目的的,“莫之命而常自然”,沒有誰下命令,永遠是自然而然的。

《老子》把道規定為無,反對用物後的特殊開頭鑄造萬物,如果不願意使自己的哲學體係陷入自相矛盾的話,就必然在某種意義上承認萬物自生、自化、自形、自成。所謂無不為,並不象“全能”的上帝那樣,創造世界的一切,而是任萬物之自為。

在《老子》那裏,道不包含差別和矛盾,萬物卻包含有差別和矛盾。任何事物都是對立的統一、陰陽、剛柔、強弱、大小、美惡、善不善、禍福、長短、高下、前後等,都是互相對立而又互相依存,互相包含而又互相轉化。關於對立的相互依存,《老子》說: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這就是說,美惡、善不善、有無、難易、高下、音聲、前後等,每一方都是不能單獨存在的,必以對方為自己存在的條件,一方不存在,對方就失去其存在的根據。

對於對立的互相包含、互相轉化,《老子》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禍福互相依存,互相包含,並因此引出兩者的互相轉化。

對立的互相依存、互相轉化,是《老子》觀察問題、處理問題的基本出發點。比如對待敵人,則促使其向對立方麵轉化。

“將欲翕(xī)之,必固奪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既然翕張、弱強、廢興、奪與之間可以互相轉化,那末,欲翕必當姑且張之,欲弱必當姑且強之,欲廢必當姑且興之,欲奪必當承且與之。“物壯則老,是胃不道,不道早已。”竭力把敵人推向極端,置之於不道之地,是戰勝敵人的一個微妙策略。對待自己則防止其向對立的方麵轉化。《老子》書中的“守柔”、“守雌”、“守辱”等都是為了防止轉化。一般地反對轉化是錯誤的,但不是一切防止轉化的努力都是錯誤的,在一定質的限度內,在沒有可能發生質變的條件下,為了保持事物相對穩定性,防止轉化,還是正確的。在這方麵,《老子》有很多精采的議論。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為這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壘土;千裏之行,始於足下。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這種未雨綢繆,防微杜漸,慎終如始,循序漸進,背自然和過分有為的考慮,無疑是正確的。但是《老子》把防止轉化的普遍化、絕對化則是錯誤的。

在《老子》看來,生產發展,社會進步,不僅沒有給人們帶來幸福,反而帶來了無窮的災難。篡奪、盜賊、道德敗壞、種種罪惡的根源,不在社會物質生活中,而在於人們的有為,在於無止境的貪欲。“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

然而,出路何在?

《老子》是不向前看,而是向後看,即回到原始的“小國寡民”社會。

在這樣社會裏,人民無知無欲,雖然過著貧困艱難的生活,但卻不以為苦,“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