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勢強力敵之聯軍,罕有成功者。此論未必然——毛澤東讀姚鼐《古文辭類纂》蘇洵《六國論》的批語(見《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集》第105—106頁,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
【鑒賞】
《六國論》是蘇洵的代表作。約成於宋仁宗至和元年左右。
本文是《嘉祜全集·權書》中的第八篇,《六國論》的“論”字是後人所加。作者蘇洵(1009—1079),字明允,四川眉山人。25歲時始發憤為學,曾作秘書少校書郎。是北宋著名散文家,與其子蘇軾、蘇轍並稱“三蘇”,均列為“唐宋八大家。”蘇洵著有《權書》、《衡論》等。
本文以戰國時六國賂秦,反為秦所滅的事例,借古論今,縱橫恣肆,痛陳利弊,對當權者進行規勸,希望改弦易轍,增強國力,與敵鬥爭。在六國抗秦的過程中,六國曾建立起聯合陣線來對抗秦國,但陣線內部對秦的態度並不一致。蘇洵在文中指出了三種情況。一是韓、魏這樣的國家,割地給秦,以求得暫時的苟安,結果反而較早滅亡。二是燕、趙這樣的國家,舉兵相抗,還時有勝仗,滅亡較晚。三是齊國,因與秦相隔較遠,常袖手旁觀,但最終還是被秦國合並。他的結論是:如果六國都固守自己的土地,籠絡人才,聯合軍隊向西攻秦,“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毛澤東在批語中不同意這個觀點。他認為,聯軍內部都是由實力相當的軍隊組成,“罕有成功者”。至於為什麼,他沒有說。或許是因為如果勢力相當,都維護各自的利益,不能形成核心,各自為政,在統一布署、調動上是非常困難的,因為兵家最講究“步調一致”,“一切行動聽指揮”。而秦國則是萬眾一心,利益一致,即使六國聯合抗秦也未必能勝之。(參閱陳晉主編《毛澤東讀書筆記解析》)顯然,毛澤東在這裏是站在曆史唯物主義的角度,從社會曆史發展的客觀必然性上去理解六國滅亡,秦統一中國的曆史事實。曆史發展進程中確實存在著一些偶然性的因素,但過分誇大偶然性,就難以把握曆史的規律。毛澤東的這一分析確實令人豁然開朗。
二十二、《諫論》空話連篇
《諫論》是蘇洵的一篇政論文章。毛澤東對此評價不高,認為是“空話連篇”。
【簡介】
諫論
蘇洵
(上)
古今論諫,常與諷而少直,其說蓋出於仲尼。吾以為,諷、直,一也,顧用之之術何如耳。伍舉進隱語,楚王淫益甚;茅焦解衣危論,秦帝立悟。諷固不可盡與,直亦未易少之。吾故曰:
顧用之之術何如耳。然則仲尼之說非乎?曰:仲尼之說,純乎經者也;吾之說,參乎權而歸乎經者也。如得其術,則人君有少不為桀紂者,吾百諫而百聽矣,況虛已者乎?不得其術,則人君有少不若堯舜者,吾百諫而百不聽矣,況逆忠者乎?
然則奚術而可?曰:機智勇辯,如古遊說之士而已。夫遊說之士,以機智勇辯濟其詐;吾欲諫者,以機智勇辯濟其忠。請備論其效:周衰,遊說熾於列國,自是世有其人。吾獨怪夫諫而從者百一。說而從者十九,諫而死者皆是,說而死者未嚐聞,然抵觸忌諱,說或甚於諫。由是知不必乎諷,而必乎術也。
說之術可為諫法者五:理諭之、勢禁之、利誘之、激怒之、隱諷之之謂也。觸龍以趙後愛女賢於愛子,未旋踵而長安君出質;甘羅以杜郵之死詰張唐,而相燕之行有日;趙卒以兩賢王之意語燕,而立歸武臣。此理而諭之也。子貢以內憂教田常,而齊不得伐魯,武公以麋鹿脅頃襄,而楚不敢圖周;魯連以烹醢懼垣衍,而魏不果帝秦。此勢而禁之也。田生以萬戶侯啟張卿,而劉澤封;朱建以富貴餌閎孺,而辟陽赦;鄒陽以愛幸悅長君,而梁王釋。此利而誘之也。蘇秦以“牛後”羞韓,而惠王按劍太息;範睢以無王恥秦,而昭王長跪請教;酈生以助秦淩漢,而沛公輟洗聽計。此激而怒之也。蘇代以土偶笑田文,楚人以弓繳感襄王,蒯通以娶婦悟齊相。此隱而諷之也。五者,相傾險詖之論。